片刻,手绕到她颈后,从封澄的肩上取下了一片草叶。
封澄微怔,崔霁笑道;「叶子。」
原来如此,封澄点了点头,忽然崔霁变戏法一样又取了几片草叶,手指一飞,三下五除二,竟将那片草叶与其馀几片编成了一只草蚂蚱,蚂蚱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封澄不免笑道:「好有趣,很像。」
崔霁笑眯眯地递过去道:「给师姐的。」
封澄不疑有他,伸手去拿,不料崔霁一收手,又道:「不过呢,师姐要给我一样东西作交换。」
倒也不是稀罕那只草蚂蚱,封澄觉得有趣,道:「你说。」
崔霁道:「我想要师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给个名字有什么的,封澄当即就要张口,忽然面上笼罩了一片阴影,紧接着便是熟悉无比的冷香,一抬头,只见赵负雪冷着脸道:「与其问师姐叫什么名字,不如关心关系你现下叫什么。」
崔霁当即吓得一弹,猛地站起来道:「……赵赵赵师兄!?」
赵负雪道;「禁闭期间,私自外出,跪回去。」
崔霁垂头丧气地行了个礼,灰溜溜地跃上了墙头,转头又道:「我一定会知道师姐的名字的,师姐,等我啊!」
陡然一道刺目寒光飞去,崔霁哎呦一声,逃也似地钻进了院子中。
赵负雪收剑,风将他宽大的袖子吹到了封澄的脸上,蒙了她一头一脸,封澄索性往后一仰,似笑非笑道:「赵公子,你把他吓跑了,谁赔我蚂蚱。」
赵负雪回过头,一低头,看到封澄仰着脸看他,他登时脸有些红。
「……就那么好吗?」
封澄没听明白:「什么?」
赵负雪顿了顿:「蚂蚱,就那么好吗?」
当然好,封澄索性拍了拍屁。股站起来:「赵公子,这就是你不懂了,古人有言,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要紧的是这个木瓜吗,当然不是喽。」
她摇头叹息,从赵负雪身边擦着肩走过:「要紧的是这个少年情思啊——赵公子,你可当真是块冷冰冰的木头。」
忽然间,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道:「这个,要不要?」
他的手如同精心雕琢的白玉,骨节分明,流畅修长,而那只玉似的手上,却捏着一只黄灿灿的糖人。
如若只是糖人也就罢了,可这个糖人,却是被手艺绝佳的糖师傅细细照料过的,眉眼神态,活灵活现,好似一个金灿灿的活人儿。
它被手艺匠人捏成了一个负剑的少年,这少年跪地求饶,哇哇大哭,看着着实凄惨极了。
封澄一怔,赵负雪那边又迟疑问道:「……不要吗?」
他的胸口跳得能让他喘不过气来,见封澄不动,赵负雪脸一红,就要把手往回缩,不料封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从他的手中将糖人捞了出来。
她好像也有些傻傻愣愣的了,拿过糖人,好像是从来没见过一样,眼睛几乎粘了上去。
赵负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由且记得那糖师傅听到他说出那荒谬要求时,无比意味深长的表情。
老头儿的眼神几乎将他脸皮烧穿,
「做个最大的糖人儿?为了向人道不是?」
赵负雪硬着头皮;「……是。」
老头儿不紧不慢地烧起热锅来,将糖块放在锅中融化;「听我一句劝,小公子,凡事在精,不在多。」
赵负雪悚然正色道:「请老先生赐教。」
说话间,糖已化好了,老头儿却神秘地摇了摇头:「千金易得,诚意难求,这求起姑娘心软来,必然要求到其心坎儿里,你这么举过一个大糖人儿去,只怕姑娘齁都要齁死了,谁管你道的什么不是?」
这么一想也有道理,赵负雪沉吟片刻,眼睛一亮,老者连忙道:「你想到了,姑娘吃哪一套?」
赵负雪双目坚定:「跪地求饶,撒娇打滚,嚎啕大哭。」
老头儿跃跃欲试的手顿住了,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空白:「……啊?」
赵负雪更坚定了:「就这么做。」
竹林风起,一齐吹动了二人的衣袖,封澄的长发蒙了眼,她连忙把头发挽到耳后,偷眼瞥去,只见赵负雪满脸通红,细细一看,脚尖朝外,竟是一言不合,就原地逃跑的架势。
赵负雪自小便生在赵家那等世家,喜怒不形于色早已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偏生此时,他的紧张与期待,他的慌乱与尴尬,同他脸上的绯意一起,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