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到榆关[1]了!”车夫擦了擦头上的汗,朗声禀报。
程知遇闻言撩起帘子,裹挟着土粒的冷风灌进脖颈,她不觉得冷,只觉得高兴。
“过了榆关,就快到家了。”程知遇搓搓手,笑吟吟地看向陆明。
陆明对“家”的概念很浅显,在他眼里,只要程知遇在,他就算是“有家”。但对程知遇来说,“家”是一个大的概念。
哪里“生她养她”,哪里就是她的家。
“找个客栈稍作休息,我给爹爹和阿娘寄信。”程知遇如此吩咐着,车夫一应,驾马驶进城内。
马车进城,道路萧萧,连个过路的小贩都没有。
程知遇不禁疑惑。
“停下!停下!”
风卷落叶,一人身着绯色官袍,腰佩鱼袋,身后跟着两个高大侍从,皆掩着口鼻,为首那位忙冲程知遇的马车大喊,“不能再往前走了,下车!”
马车侧边的死士立即警戒,压着佩刀沉默地看向那人。
“怎的了?”程知遇撩起帘子,瞧向拦路那人,眸光一凝,准备下车看看。
“阿遇?”陆明倏然伸手拽住她的衣袖,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没事。”程知遇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伸腿跳下马车,瞧着程知遇走近,哪人如临大敌,“别,别过来,有疫病!”
“?”程知遇顿步,身后死士倏然亮出刀剑,齐齐直向那人。
“我乃冀州知州陈文忠,一月前,山水决口,此地便发瘟疫。我已传信出去,叫四周城池不要再放人进来,你们为何。。。。。。”陈文忠百思不得其解,但人已入境,断不可轻易放走。
无奈冲程知遇作揖,“劳烦诸位,下车稍作休息,若七日后无人得疫,方可离开。”他身后两个侍从指出方向。
死士们齐齐往前踏了一步,气势如虹,程知遇抬手止住他们的步子,搭了一脸决然的陈文忠一眼,声线平平,“好。”
陈文忠暗松一口气。
那群死士看着煞气重重,好在程知遇还算和善,愿意停下。
崇历三年秋,程知遇并不记得有哪儿生了疫病,传到东京,那就说明榆关的疫病并不严重,她自然觉着耽搁一两日并无大碍。倘是谁生了疫症,在这呆着,也总好过半路发病,疫病蔓延不说,也免得无药可医、客死他乡。
陈文忠征用了闲散房屋安置难民,单拦出两间,用些不知名的草药熏过后,安排几人进入。
中间用土胚砌了薄墙,将屋子分成几个一人住都局促的小地方。
“一人一间,一日三餐从这个小口送进来,每日医师会来问诊,倘有不对,定要及时告知医师!”陈文忠连声叮嘱,不由分说便将人隔开。
“哎呀,不是说住客栈吗?怎么进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刚睡醒的老头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被人推着进了屋。
程知遇笑话了他几句,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积极配合。门闩落锁,她拍拍身上的土坐在简易小床上准备翻个话本看。
话本话本。。。。。。话本在哪个包袱里放着来着?程知遇哼着小曲儿,在自己背着的包袱里翻,哦不对,这里都是吃的,话本在陆明背的那个包袱里。。。。。。不对,陆明!!!
程知遇如梦初醒,焦急起身连忙拍打墙壁,“陆明,陆明!你还好吗?”
陆明自小被关在阁楼里,稍潮湿狭窄的地方,都会让他做噩梦,见对面久久不应声,程知遇的心不由得一沉。
“别拍了!催命啊!”那老头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没好气地指责道:“刚睡着!陆明不在你那边吗?拍我这作甚。”
“哦哦哦。”程知遇汗颜,尴尬跑开到另一面墙。
她深呼吸一口气,手刚触及墙壁,便听见了陆明温柔的声音。
“阿遇,我没事。”这墙薄,又是现砌没多久,自然不隔音。程知遇方才的喊叫,陆明在这边听得是一清二楚。
她,在担心我。。。。。。陆明靠着墙,不由得抿唇。
听见陆明的回应声,程知遇这才放下心来,也靠着墙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