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寂然无声。
上官若下意识地攥紧袖口,转头看向郑流芳。二人对视一眼,皆未轻易下定论。
郑流芳缓缓点头,思索片刻后道,“上官主簿,剖尸虽险,却是必要之举。你意下如何?”
上官若沉吟片刻,终是点头,“下官认同。只是,按律例,剖尸需得亲属同意。”
她顿了顿,思索道,“据邻里所言,陆壅搬来后便是独居之人,不知是否还有亲属……”
“此事,便交由本官。”郑流芳神色郑重,“明日午时前,必将结果告知。”
众人相互示意,便在浓重的夜色中作别。
……
晨光沿着廊庑铺洒,映出长长的人影。
李重翊散了朝,信步踏入大理寺,朝服下摆微微曳地,步履懒散,却有种不动声色的威仪。沿途官员纷纷垂首行礼,他并未在意,只是随意掸了掸袖口的浮尘,直到经过审案暗室时,忽而顿住脚步。
门内隐隐传来赵玄英的低笑声,间或夹杂着司马横压抑的闷笑。
他微微挑眉,脚步一旋,手掌轻推门扉。
堂中晨光透窗而入,被掀开的门扉一点点推移,光影随之攀上堂中人的面庞,逐寸点亮他们的神色。
赵玄英正居于堂中,司马横稳坐一侧,二人眉飞色舞,嘴角尚挂着尚未敛去的笑意。而在他们对面,一个身形矮小的男子背对着门口,站得笔直。
李重翊眯了眯眼,冷冷嗤笑,“审案便审案,高声喧哗,嬉皮笑脸,堂堂大理寺,竟不怕在犯人面前丢了份?”
赵玄英被他一斥,竟未如往常一般收敛,反倒冲他吐了吐舌头,嬉笑道:“少卿大人,这可不是犯人。这是死者的亲属。叫他来,只是为了问一问话。”
他一声公子哥的潇洒意气,李重翊懒得与他辩驳。他忆起自己不再插手这桩案子的承诺,提步欲走,心中却忽而升腾起一股袅袅的怪异感。
他后退几步,走至那“死者亲属”面前。
步履间,晨光微微倾洒,他的影子被拉长,缓缓与那道矮小身影交叠——
布带束发,青布麻衣,袖口掖得整齐,素色衣襟旁,一只手被夹板稳稳绑缚住。
李重翊脚步微顿,眉心一拧。
不是上官若,又是谁?
他轻嗤一声,扶额道,“他们两个玩闹便罢了,你是他们的上司,竟也随他们胡闹?”
上官若抬眸,眼神无辜,指着赵玄英与司马横,“是他们硬拉下官来的。”
她一派坦然,认真解释道,“京兆尹方才查明,第二名死者并无亲属。下官作为他的邻居,理所应当充作‘死者亲属’受审。”
顿了顿,她似是想起什么,补充道,“而且,两位大人还说,今日下官是被审之人,因此不能穿官袍进堂。”
言罢,她拂了拂素布袖口,神色泰然自若。
赵玄英与司马横早已忍笑忍得肩膀微颤,险些憋红了脸。
李重翊眸光扫过二人,懒懒嗤笑,却不知为何,眼底浮起一抹兴趣。他绕过堂中几人,走到赵玄英身旁,抬手一挥,“坐一边去。”
赵玄英虽遵命起了身,仍是不解,“少卿大人,为何要让下官坐一边?”
李重翊不紧不慢地掸去朝服上的薄灰,抬眼淡淡扫他一眼,声音漫不经心。
“大理寺少卿要亲自审她,行不行?”
赵玄英一愣,司马横彻底绷不住,埋头憋气,肩膀微微抖动。
李重翊懒得理会他们,从司马横手中接过陆壅案的卷宗,只是随意翻阅了几眼,便微微一抬眼,视线落在上官若身上。
“案发当日的寅时、卯时,你在何处?”
上官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