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壮观的千人会议厅里,坐在西南角的赵洋双眼紧盯着台上的学术论坛。
聚光灯下,来自南美洲的一位拉美裔学者正站在巨幕显示屏下发表着自己的学术研究,尽管先进昂贵的翻译器正在将其发言实时转换成机械音中文,但也不耽误赵洋一个字也听不懂那犹如天书般的发言。
这是万众瞩目的LSA大会的第三天早上9点15分。
前面两天无论是对于特别刑事小组,还是AGB专员而言,都是平淡乏味的经历——只用干坐在会场、休息室,或者楼道间,等待着一场又一场顶级学术盛宴的结束。
第三日的上午是最后一场学术论坛,由来自LSA名下第一梯队的实验室发表最新的研究成果,下午就是整场LSA大会真正的高潮点——闭幕式上,来自中国的基因小组领头人将会宣布人类第23对染色体的测序和破译结果,以及“基因突变论”是否在基因学层面上被验证。
然而,此时此刻,赵洋脸上的表情有点想死。
与演讲台上的聚光灯相对应的,参会者席位的光线较为昏暗,宛若有桌子的音乐会观众席,不少医学界大拿或者商界代表正在灰暗的光线下窃窃私语,可能是在谈论台上学者的研究,也有可能是在搭建社交网络。
而赵洋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地开口说出的话却并不是以上二者中的任何一者。
“所以,”赵洋双眼紧盯两排前的梅明轩的后脑勺,咬着牙几乎是挤出话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你稍微动点脑筋,看一下全场五分之一的华人面孔,你就能想起,兴安集团是中国头部生物医药企业。”
身穿墨色正装的林殊华目不转睛地盯着演讲人,以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平静道,“我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最不奇怪的事情。”
“我真服了,你不是公职人员吗?”赵洋压着嗓子,愠怒道,“你怎么能随意出国。”
“我已经辞职了。”林殊华道。
“靠,”赵洋与坐在他右侧的齐枫交换了一下眼神,“你那官不是挺大的吗?你好端端的辞什么?”
“这就要问你的好朋友了,在与他商议后,兴安的前任总裁不仅裸辞,还将一半的股份转回了董事会。”林殊华面无表情道,“我也想继续在官场沉浮,但兴安集团显然已经没有继承人了。”
“哈?”赵洋脑子宕机了,“凭什么?进了腰包的钱还要还回去,夏青脑子坏了吗?”
“我也不太理解,说起来还要谢谢长嬴,”林殊华嘲弄地笑了一下,漠然道,“本来夏青是将所有股份都转回给我祖父的,还是他对夏青说自己劳动所得就别便宜我们,夏青这才让律师和公司财务计算了一下,将一半由赠予获得的股份转回林家。”
“靠,这么有种。”赵洋从来没听徐长嬴和夏青说过这回事,不由得觉得这两人真是闷声干大事,要是他,他还嫌从林家捞的还不够多。
但话是这么说,赵洋转而无语地看向面色凝重的林殊华,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夏青把股份还回去对你不是好事吗?你那外公一死就都是你的。”
林殊华闻言额头青筋跳了跳,他屏气了好一会,才闷声道:“夏青对于林家的价值不是那一点股份的市值能比的——我和你说你也不懂。”
“呵,”赵洋冷笑一声,“你简直就像是被林家洗脑的工蚁,我以前还真看不出你有这种变态倾向。”
“你也不遑多让,”林殊华冷冷道,“不知道是什么动力能让你追着徐长嬴一直追到阿布扎比。”
“胡说八道什么,”赵洋皱着眉头,“我来这儿和徐长嬴有什么关系。”
“那是为什么?”
“机密,”赵洋嘲讽道,“问了犯法。”
“所以,”一个幽怨的声音从林殊华的左侧飘来,“徐长嬴学长现在在哪儿?我就在进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赵洋听到这个声音简直脑仁疼,他弯着腰躲在桌子底下低声怒道:“我还想问为什么你也会在这里?”
西南角是中国外交团队与学界、商界代表的落座区,前两天这里还和其他区域一样有空位,但是到了闭幕式这天几乎是座无虚席,来自全球医药寡头的董事或者各国医疗系统的高级官员都纷纷赶了过来。
赵洋齐枫等人隶属于梅明轩的刑事小组,名义上还是中国领事馆的人员,于是一直坐在会场的西南角,谁知今天参会人数暴增之后,如同撞鬼了一样,在一群讲着各种鸟语的商业精英里看见了两个眼熟的人影——一个是林殊华,一个就是唐攸宁。
“我们家族办公室的人要求我来的,我才不想飞这么远来看夏青呢,”唐攸宁今天老老实实穿了纯黑正式礼服,头发还用发胶抓成了商界巨鳄模样,他也弯着腰,隔着中间林殊华的膝盖对着赵洋低声抱怨道,“但是他们非说我是澳洲一个医药集团的法人,如果我不来我爷爷就把送我的股份收回去,那我只能来了。”
说着,唐攸宁转而又有些高兴道:“没想到学长也在这里,他是出任务吗?”
赵洋看着面前缺心眼一样的唐家继承人,无语凝噎了两秒,“保密。”
“你这人怎么这样!”唐攸宁怒了,他的声音有些大,以至于坐在他一旁的唐攸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是唐家在澳洲资产的真正经营者。
赵洋假装没听见,在林殊华忍耐的目光中重新坐直了身体,继续听天书了。
会场里的前排只坐着中国基因小组的两位科学家,一个是乔冰心,一个是钱涵容,这时因为他们也要参与接下来的发言,其他的三位则与IGO等国际组织的重要官员一样,正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半小时前,蔡司手下的库珀才在频道里对赵洋和齐枫报了一次夏青的方位,说他在六层的一间空房间里修改汇报稿件。
至于徐长嬴,他作为机动小组在这两天里连安检的活儿都干了,此刻要不是在例行查房,就是在哪个楼道里蹲着抽烟——赵洋心想道。
事实正如赵洋所想,此时此刻,徐长嬴正坐在这座皇宫酒店三楼的一个露天阳台里抽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