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府衙内,明镜高悬,庄严肃穆。
堂上坐着黑衣金带的女帝,堂下站着告状的白衣妇人,两侧皆列着玄衣佩刀的侍卫直直地看着地面,神情无谓而冷肃。
李昭宁坐得笔直,听着老妇人絮絮叨叨的哭声,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执起惊堂木,重重地落下。
砰。
老妇停止了哭诉,愣在当场。
“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检举段朗毒杀你灭口一事?”
李昭宁直视着堂下的人,沉声道。
“是。”老妇吸了吸鼻子,又要开口哭诉自己多年的不容易,李昭宁赶紧打断她:“既然如此,传段朗上堂吧。”
段府离此地较远,李昭宁本以为要等一会儿,可是段朗却突然从人群中走出,轻轻跪下,俯身跪伏道:“陛下。”
她今日虽去了早朝,此刻身上却不见官服,而是只穿了一身素白的交领袍,头发也只用了一根木簪挽在头顶,素净简洁,却别有一番文人的清流之姿。
李昭宁淡淡地看着段朗,将眉目间的惊讶掩去:“此人可是你府上奴仆?”
段朗点头:“是,她是舍弟的乳母,李婆婆。”
李昭宁又问:“她指认你在茶水中下毒,你可认罪?”
段朗轻轻摇头:“臣昨日并未赐下人什么茶。况且她一直在段清院中伺候,臣怎会贸然给弟弟的下人赐茶?”
李昭宁看向李婆婆,只见她抹了抹眼泪,哭道:“昨日段老爷回家后,恰好看到奴婢给少爷送茶去,就说也赐奴婢一杯茶喝,体恤奴婢这些年的辛苦……”
李昭宁忽然打断她,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既然你记得清楚,那么段朗昨日是何时回府的?”
李婆婆猛然愣住,心虚地看了看段朗,又看向李昭宁,嗫嚅半天,才小声道:“奴婢不记得了……只记得天都黑了,府里已经点上了灯……”
李昭宁轻笑:“是吗?可是你每日为小少爷送茶的时间一定是固定的,”李昭宁转头看向段朗,“段卿家的晚茶,一般是什么时候?”
段朗一愣,垂下眼眸道:“一般是晚饭后……大约酉时二刻。”
李婆婆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就是酉时二刻!”
李昭宁慢条斯理地看着李婆婆:“婆婆,公堂之上,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作为呈堂证供。你刚才说记不清,现在又分外确认时间,如此模糊不清,让朕怎么断案?”
李婆婆点头如捣蒜,眼神里闪着确信的光芒:“奴婢刚才没有记起来,现在确信,就是酉时二刻!”
李昭宁噗哧一声笑出来:“那可巧了,”她望向李婆婆,目光如炬,眉目间危机乍现,“昨日酉时,朕微服出宫,由段朗作陪,正在长安城内的书肆吃饭呢。”
李婆婆浑身一震,蓦然瞪大双眼,似乎不太信,嘴唇张阖几下,又不可置信地开口:“既然是与陛下……那她就是回来了赐的茶!”
李昭宁挑眉,还没开口,堂下通判便怒喝道:“李婆婆,你的话前后不一,颠倒黑白、信口雌黄,是要尝尝衙门的板子吗?!”
李婆婆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下:“奴婢……奴婢记错了,她是夜深回来的时候,才赐的茶!”
李昭宁道:“看来婆婆的记性不太好,这件案子想必另有隐情,还是先将人收押,等她记起来了、口供一致了再论不迟。”
话音刚落,两个衙役便走出来,跪下道了声“是”,便一左一右架着李婆婆往外走。
李婆婆如丧考妣,哭喊着挣开两个衙役,跑回来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就算奴婢不告那下毒的歹人,奴婢……也还有一事要……”
通判怒吼道:“荒唐,咆哮公堂,又不服收押,成何体统?!来人,给我……”
两个衙役吓了一跳,赶紧回来拉住李婆婆,可是老人力气颇大,两个人死死地按住她的后背、捂住她的嘴,这才让她没了声音。
李昭宁抬了抬手,示意通判噤声,挑眉对着李婆婆道:“你说。”
李婆婆身上的钳制顿时松开,她揉了揉胳膊,清了清嗓子,磕了个头,沉声道:
“民妇要告段朗段老爷替段清代考科举。”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但堂外围观的人都嘈嘈杂杂地议论起来。
“代考?这科举不是女帝亲自督办的吗,怎么会有如此荒唐之事?”
“女帝才多大,办科举又没有什么人支持,肯定是要让她信任的党羽中举啊!”
“这么说,科举不是为了咱们读书人办的,而是女帝要拉拢新势力?”
“慎言慎言……”一位老者咳嗽几声,止住了交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