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倘若此一回罗文皂真能替老葛木医病,高檀或许会留在北项徐徐图之。真建功过后,再回南地也不迟。
他和谢朗决裂过后,高恭也不见得能容他,只是高宴跑了,高恭虽还值盛年,亦要想一想往后高氏该如何。
只是高檀……
想到高檀,顾淼便觉头疼。
日影慢慢升高,惨澹的白日挂在天顶,日光下的王都依旧凄清森冷。
窗棂前的布幔层层遮盖,内殿的情形从外根本无法窥探分毫。
老葛木是病了,可既不是谭氏先前说的微恙,也并非流传一般说的「病重」。
他生了一种怪病。
暗无天光的内殿,仅在榻旁点了一支微茫的烛火。
高檀与罗文皂由一个仆从引领,进入了内殿。
进宫之前,他们身上的配饰都已除下,甚至连发上的玉笄都被宫人拔除。入殿之前,他们除下了皂靴,赤足进了内殿。
地龙暖和,殿内温暖如春,可是空气中飘散着若无若无的血腥气味。
行到纱幔层叠的榻前,宫人叩首而拜,只听纱幔之后传来一声:「退下。」
那宫人便旋身而去。
高檀拱手拜道:「在下刘檀。」
罗文皂亦拱手道:「在下罗文皂。」
殿内默然须臾,榻上的声音微微沙哑:「是刘公子救了我儿?听说你带来了一个神医?」
「正是,愿为大王分忧。」
榻上的人低笑了一声:「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是不是恨你,反而恩将仇报?他有没有说,你要是医不好我,你们今日有去无回。」
老葛木的声音如同记忆中一般,他同他们说的是南越语,沙哑,硬朗,带着铿锵的北项口音。
高檀随之一笑:「小王爷倒是未曾明言,不过某与罗大夫愿为大王分忧。」
老葛木冷哼一声:「你,上前来。」
高檀抬步上前,只见一只手伸出了纱幔。
青筋暴起,臂上的肌肉清晰可见,可他的手背肌肤上分明覆盖了一层青灰色的斑纹,乍一看去,宛如龟甲。
「你看清楚了么?」
高檀颔首:「看清了。」
「另一人上前来。」
罗文皂适才胆战心惊地走上前去,待到看清他手上的纹路,罗文皂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葛木似笑非笑道:「怎么了?神医,你难道医不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