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阵杂乱,只听得一声马嘶,路边百姓便自主让出一条路。只见来者是一俊秀肆意的年轻人,手握一张沉弓,须臾之间便已到近前,途中射出的几箭无一虚发,放倒了好几个涌上行刑台的兵士。
众目睽睽之下,她一拉缰绳,那马儿便一声长嘶,高高跃起,朝着刑台上那处缺口直冲过去。
弓箭近战并不占优,可她似乎与坐骑本就是一体,飞身踢中了几人手中兵刃,而上半身却还牢牢攀在马背之上,接着手中弓箭仿佛流星一般划过,弓弦瞬间绞住了一人脖颈,将他甩至丈外,那人瞬时了无生息地摔落,不知死活。
“储君并未殒命!永王勾结外邦,弑父夺位,残害忠良!大齐长宁公主并驸马都尉韩濯奉先帝密旨,回京护驾!”
在下方百姓的一片喧哗奔走的乱声中,韩濯手起刀落,砍断了白兰茵和韩胤身上绳索。
见韩濯单枪匹马劫法场,韩胤立时知晓援军还未至,他毒病交集,已近油尽灯枯,此时却深深看了白兰茵一眼。
白兰茵只觉得身子一轻,下一秒便被韩胤甩上了马背,他力道控制得极好,韩濯只觉得马背缓缓一沉,眼瞧着身旁几个兵士又上前来,欲将人再次围困,她当机立断调转马头,一夹马腹,冲下刑台。
韩胤再次被人按伏于地,白兰茵紧紧抱着女儿,并未挣扎,只是望向韩胤,眼里唰地留下两行热泪。
骗子。
韩胤那一扔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他对自己□□的感知慢慢丧失,但内心却平静下来。
韩濯挽弓立马的惊天一跃救下了自己的妻女,明明援军未至四面楚歌,可韩胤时至今日才惊觉自己对韩濯的信任早已坚牢。他心中一直紧绷的弦松了下来,自回京以来少有的安定。
与血缘无关,与那早就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无关,韩胤突然想通了,这样的韩濯没有人会不信任。
她身上天生流着为将者的血。
这一次,他输得心甘情愿。
众目睽睽之下,棺椁轰然打开,原本已一命呜呼的太子竟然坐了起来,在宋青瑛的搀扶下站起了身,与永王对视。
百姓亲眼目睹这一幕,乱哄哄地喧哗起来,永王目眦欲裂,狠狠盯着死而复生的宋乐湛。
王公辅,王公辅!
自己竟被他们摆了一道!
长街上人们的只言片语传到他耳中,牵动着面部神经不断抽动,宋青瑛泰然的目光叫他血海翻涌,心神激荡,几欲呕血。
他费劲苦心地筹谋着一切,到最终却仍被打成乱臣贼子,被王公辅当作跳梁小丑戏弄。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他必须老老实实居于人下,为这虚伪至极的父兄卖命!
不过没关系。
在众人的目光中,永王抬起了手。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成王败寇,史书合该由自己来写。
一众侍卫和烛龙卫从两侧逼将上来,仓啷啷的铁器之音喧哗地鼓噪着众人耳膜,原本在长街两侧观礼的百姓推搡着挤进了两侧的茶馆,生怕一不小心掉了脑袋,但仍有几个推搡之中跌倒在地,很快被人流踩踏淹没。
李三三狠狠撤掉了自己遮面的布巾,和宋青瑛一并把太子护在中间,带着他飞身躲过了袭来的两刀:“死鬼!”
宋青瑛对着青蛙哨子“呱”地一吹,那神骏的小灰驴从一侧茶棚之中跃出,一路奋蹄狂奔,一路上身手了得地踢开了四五个躲避不及的侍卫。
宋青瑛将宋乐湛拖上驴背,对李三三道:“快走,我断后!”
宋乐湛从假死之中刚刚转生,身子虚软行动迟缓,只能任人摆布,他扯了扯嘴角,一声“三皇妹”说了一半,宋青瑛便狠狠一抽驴臀,瞬息之间就被载着向街口飞驰而去。
宋乐湛贵为太子,哪里坐过此等不像话的坐骑,被颠簸得好生狼狈,说话声音都断断续续:“这位壮士,敢问援军在何处?”
李三三被生死关头还文邹邹的太子气笑了,跟在驴子身侧疾奔,一边挥剑挡开袭来的刀剑:“我不是援军?抓稳了!”
宋乐湛心里漏了个窟窿,嗖嗖地在他心口吹凉风,他们虾米一样的几个人,对上永王的精锐,不还是一样要死,正慌得厉害,一把银晃晃的长剑直逼上面门,他吓得险些跌落驴背,却只听“铮”地一响,一支羽箭有如雷霆,将长剑打得一歪,宋乐湛定睛一看,数丈之外,韩濯怀中护着一抱着婴孩的妇人疾驰而来,手中弓弦犹在震颤。
她半张脸溅满了不知是谁的血珠,凛然似将星杀神,可满面泰然,似乎永王这些精锐不过是一堆泥丸,轻轻松松便可击溃,韩濯高声道:“臣护驾来迟,万望陛下恕罪,韩家两千精锐已候在城外,只待陛下一声号令,便可将叛党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