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什么无所谓。”白有思制止道。“我来这里多日,已经查探的清楚了……而且这件事情,我若不认似乎个人境遇更好,只是既然到了这个地方,若不坦诚反而可笑……我说出来,只是因为确乎有这么一回事罢了。”
众人不免凛凛,而湖南降将们虽然被封了嘴,却忍不住相互挤眉弄眼……他们本就是败兵之将,若是能直接寻到这条路又如何?
巴陵降人转运到淮西当然可行,但若能留在湖南襄助这位又如何?
林士扬也没有觉得太过于难以接受——毕竟湖南降人虽然是自己谋划的对象,可按照他的思路,无论如何这洞庭湖周边的降人降将是轮不到他吃的,他要吃的是湘水上游几家势力。
没错,即便是他,思来想去的,也觉得白有思说的是实话,并不是刻意要抢自己嘴里这三两肉。
白有思丝毫不管这些人的想法,直接转身走入那木门中,然后来到当面的巨大火盆之前,拍了拍手,然后合十,却是扬声来做祈祷:“至尊在上,自唐室南渡,天下已纷乱数百年,暴魏无德,不能守大业,以至如今又遭离乱,今日回初生之地,又见真火熊熊,唯愿天下重新一统,早得安泰,不使黎庶受苦,不让妇孺乞活,愿将来天下太平时刀剑为犁,真气铸堤,人人化龙。”
说完,也不再割什么衣角衣袖,只从腰中取下来时准备好的一个小囊袋,将一些今年新收之粮米倒入火盆中。
烈火受粮,初时哔啵作响,继而有微微爆焰,这都是正常现象,但接下来,爆焰既起,非止不落,哔啵声竟越来越密集,彷佛里面投入的不是一小把,而是源源不断的粮食一般。
再往后,并没有出大家的预料——爆焰越来越大,以至于在小岛的上空形成了一只威凤,继而一飞冲天,直奔云霄之上。
很显然,赤帝娘娘的真火再度对白娘子的祭祀给予了明显的回应,但有人想起白有思之前的自陈,猜度这可能是宗师自为的异象也说不定……唯独若是人家这么做了,至尊也不怒,岂不是说明至尊也认呢?
就这样,众人心思复杂,随着白元帅进入观中。
此番过来,一则是要做祭祀,二则是要讨论如何处理洞庭湖降人与家眷……祭祀是虚的,后者才是要害。
不过,白元帅入这观前先曝身世,不免让人觉得她这是志在必得。
实际上也的确是志在必得,林士扬的反对看起来很强硬,但是他的私心不在这里,更不要说他本身与黜龙帮有密约了,而萧烁带来的扬州方向意见却是反而对白有思这边起到了推进作用——萧辉明确拒绝湖南诸侯往淮西的迁移,真这样肉就被端出去了,事到如今,湖南叛军要么降,要么死。
换言之,相对于之前的方案,萧辉更加能接受白有思现在就地改编湖南叛军,然后抵抗大英的方案。
当然了,这是萧辉之前得到巴陵相关处置结果后的反应,如果他知道了白有思的身世是否还是这个反应就要另说了……但真要另说的话,这件事也不是萧辉愿不愿意就能决定的。
一番讨论下来,在已经投降湖南叛军的主动迎合下,最终达成一致,苏车以及巴陵守军不再折返,还有他们的家眷也都一并送往淮西;而许玄为的洞庭湖降兵以及他们的家眷就地安置,接受改编。
当然,白有思也做出了某种表示,愿意让这些降人统一编为一军,并以萧烁为总统。
当日大约议定,已经到了下午后半段,众人也不好摸黑渡船回去,更兼此地到底是洞庭湖中有名之地,白元帅下令就在这岛上处置降人,将降人分批分类送来整编处置,再运到岸上。
众人恍然大悟,便也安心住下。
而到了傍晚时分,第一批降人便先送来,一起抵达的还有远处依稀可见巴陵城来的信使、文书、粮食、钱帛,甚至还有工匠去了旁边最近的一个岛上修理装备。
一阵纷乱不提,到了晚上,押送第一批降人的淮右盟副盟主、黜龙帮大头领、杜破阵的生死兄弟辅伯石便来寻到了杜破阵。
“是真的。”灯火下,杜破阵当然晓得对方要问什么,便趁着外面嘈杂将白日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辅伯石沉默片刻,不由来问:“她此时将身世抛出来,是为了收拢湖南降人的人心?”
“必然有此意,但要我说也是顺势而为,是到了这地方必要对上这个身世,便干脆等打完这一仗立好了威,该施恩拉拢了再说出来。”杜破阵认真道。“人家到底是宗师第一,是黜龙帮靖安部的总管和龙头,这个身世如何也就那样了。”
辅伯石想了一想,继续认真来问:“她这般设计,必然是觉得秋后要动大兵,大英的人要顺流而下来迎她了,若是那般,你有什么念头?”
“老辅你是怎么想的?”杜破阵迟疑了一下。
“现在无外乎是两条路,一条是去湘水上游,另一条是留在洞庭湖这里……我觉得应该留在这里。”辅伯石一如既往的干脆。
“为什么?”
“去湘水的话,咱们的人水土不服,语言不通,风俗也不顺,水军也没了用武之地,偏偏还要跟本地人相争,而且还没了动弹的余地……到处都是不利;反倒是留在这里,帮着白总管对付大英的人,总有功勋可以做兄弟们日后的出路。”辅伯石努力劝道。“老杜,不要再乱走了,黜龙帮对咱们一直留着余地,咱们也该心里有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