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王穆平当年在先帝送葬日上,因质疑女帝,在苏彦手中吃过亏,一时没有说话。
故而这会先开口的是老大定安王樊篱,他已至天命,鬓角染霜,捋长髯道,“苏相既然认了孩子,天下也知道了这么回事。陛下这厢是何意思?难不成还要立旁人为夫?立了他正好让他将兵权交出来。”
“苏家军如今有十万,其中八万乃苏门嫡系。如此养在苏彦手中,他且还在相位上。”樊篱摇首道,“我就说到底是女儿家,干不成事!太子又是个娃娃,还不是都被苏七郎捏在手中。”
中山王韩云搁下茶盏,素指敲过桌案,“这厢我赞同大哥的话。帝国军队号称八十万实际吾等心知肚明,真正的精锐乃一半尔,四十万。这四十万中,苏家军独占十万,十万乃天子嫡系,由陛下和夷安共掌。剩下二十万,才是我兄弟四人分掌。若是此刻不下苏彦兵权,待他哪一日同陛下离心,吞了陛下的人手,届时纵是你我合兵,也未必是他对手。”
“他到底出生世家,身上流着一半前朝的血,非我族类。”韩云再三摇首。
“六弟!”殿中静了片刻,穆平终于开口,“你常在京畿,到底是何看法?”
章继扫过三位结义兄长,笑了笑道,“小弟有两个问题,先请兄长们解惑。”
诸人望向他。
章继道,“若是此刻,陛下让你们交出手中兵权,你们愿意否?”
“这,无缘无故让我们交出兵权。”樊篱冷嗤道,“我们终年守边,风餐露宿,说收权便收权,没有这样的道理。退一步讲,纵是我们愿意,底下属将也难说,说不定砍了吾等自个便起来了!”
话落,诸人笑了一场。
“这便是了嘛!”章继押了口茶。
“不是,六弟,苏七郎同我们不是一回事。”韩云指出疑点,“他不可同我们这般作比较。方才所言是无故收权,眼下陛下若立他为皇夫,便是名正言顺下他兵权,苏家军说不出旁的话来。”
“苏家军缘何说不出话来?相比你我十数年率领的兄弟,他们可都是苏门世代养着的家臣家将,骤然换主子,能不闹?”章继嗤笑,“他们不闹,除非是因为兵权从苏彦手中,换去旁的苏姓人手中,方可不闹。还有便是苏彦脑子发昏,自犯死罪,他们能不闹。譬如东征一般,苏彦行军出错,他们只好咽哑巴亏。否则,他们能不闹?翻了天都有可能!”
“我们说的就是这个理!”樊篱道,“并非说直接夺他们苏家军的兵权,乃趁着这个可以立皇夫的档口,给他们换个人领兵。苏彦甚是厉害,换个一般的,你我也安心,陛下也放心。”
穆平颔首附和,韩云点了一半头忽而抬眉,“难不成,恰恰是换旁人掌苏家军,陛下才会不安心?”
章继长吁一口气,“近十万苏家军,掌兵者,要么是苏彦,要么是陛下自个,否则换任何人,陛下都不会安心的。”
诸人面面相觑。
章继道,“诸位兄长且将心放回肚子,咱们的这位陛下,控人心的手段,远胜儿郎。”
四月暮春的夜晚,星辰漫天,风中已经有了些热气。
诸人从楚王府离开,消散在夜色中。
“陛下,三王离开楚王府了,戌时一刻入的府邸,大半时候离开,离开时诸人神色平和,步履比之入府前松快……”
江见月坐靠在汤泉苑的池壁上,耳畔是沐浴前三千卫首领给她传的话。
藩王入京,同前郢宗亲一样,皆受监控。
“想什么呢?”苏彦比她先入汤泉小半时辰,本已梳洗毕,正要出汤,不想江见月进来,缠着不让他起。
他遂留下给她盥洗,见她阖目靠在池壁上,原以为是今近些日子累的,然被握在手中的玉足还不忘扑棱着水花溅他,便戳了把她的太冲穴。
“不许挠我。”旁人怕痒都是缩起来,江见月是直接还击,一下踢上苏彦胸膛。
不偏不倚,足心踢在胸上,微一施力下滑一寸,足趾间便勾住了小颗粒。
“这样小。”
“陛下大些才好。”苏彦拂开她抬得什高的腿,放入水中,“出冬入春,转眼入伏,陛下腰不疼了是吧。”
江见月挑眉笑过,起身渡水过去,伸手搂住他脖颈,“不立你为皇夫,当真不难过?”
苏彦合了合眼,“要听真话,还是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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