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国君将再次调遣而来的三万人手分作两路,一万寻找并破坏夷安的粮草线,两万守在沙江五个要塞上,以防女帝谴兵渡江。
如此安排下,不由嘲笑少年女君到底气盛而行事不周密,又笑苏彦实在过于高捧天子,纵是占领了先机,也避了魏军不善水战的缺陷,想要借冬季沙江冰冻渡河,却实在异想天开。此乃偏南地带,冰河根本经不起六万披甲执锐的将士策马而来。
这般熬下去,届时不出两月,魏军无粮,莫说夺州灭国,宜都郡的三万将士便皆为白骨。
却不想,宜都郡的三万魏军并不安常理作战,明明是被困的一方,乃守方,却在统帅的命令下,以守为攻。
此时乃十二月初,所剩粮草还能撑一月。
主帐中的少女说得明白,“若是被齐军彻底切割粮草线,那么就当真只有这一月了。其二,本将受皇命来此,亦不是为着一郡之目标。其三,天子援军即将过江。”
这日,尚有不赞成以守围攻的将领,被她一剑斩杀。
故,十二月初三,三万兵甲开宜都城门,出城攻打五万齐军。齐军并不善战,又是面对这杀神一样的女将,疯魔一般的兵士。鏖战到第二日,便引的寻找粮草线丶守护要塞口的齐国兵甲调防而来。
三日后的清早,江面冰雾缭绕,天际新月勾云,沙江上剩馀守将揉了好几下眼睛,确定从寒冰晨雾中走来的,不是天上仙,亦非画中灵,乃是魏国的禁卫军。
这是夷安留下的八百三千卫,由女帝统领渡江而来。
谁也未曾料到,十六岁的少年女君会在冰天雪地里,不披甲不骑马,只着布袍,背口粮,持一柄青铜剑,领八百禁卫军,做大军的先锋,白衣渡江。
只是为了向自己的将士证明,此江可渡,单衣风袍也冻不死人。
在看到江岸线的一刻,江见月想起幼年流浪的岁月,突然觉得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让她在十馀年后的某一日,不畏寒,不畏苦,不畏死。
在岸上弓箭列队的时候,她的禁卫军已经先一步出手,而身后三里,是一千骑兵纵马上前,骑兵之后又是列队的步兵……如此交替排列行军,身上穿的是素袍单衣,手中握的是精钢坞锻造革新后极其轻便的兵刃,第一批抵达的魏军分去夷安的压力,第二批夺下要塞口,第三批为女帝建营帐,抢夺齐军粮草,第四丶第五丶源源不断的魏军渡江而来……
十二月廿二,六万兵甲全部渡过沙江,东齐三州之一的荆州彻底沦陷。
消息传回长安时,苏彦正在丞相府中同属臣围着沙盘图商讨。
一时间,诸臣欢呼。本推来演去,想着怎么也要年后才能渡江,还预备调粮调兵增援。
这是如何过去的?
待闻得传讯兵回话,竟是女帝自己作的先锋,单衣徒步渡江,府中有一瞬肃然起敬,连近来送茶水的苏恪都惊得瞪圆了眼睛。
苏彦看窗外雪花,眸光凝泪,眼角泛红。
这夜,是百日来他头一回不再挑灯伏案研究战局,而是摊开笔墨,处理一桩私事。他原应了她,待她回来时,会将婚书写好。
他们之间,没法作寻常的男婚女嫁,当以君臣为上,乃她迎媒聘他。
【朕惟道法干坤,内治乃人伦之本……】
【朕荷天地神灵祖宗敷佑……】
【朕惟德协黄裳,式隆化育之功……】
来来回回写了无数个开头,都不知该如何才能写好这样一份赐婚诏书。
君赐臣恩,乃赞誉臣也。
可是他有何好赞誉的?
该是她,享天下之荣光,得世人之敬仰。
皎皎,皎若云间月。
方是最好的。
于是,这夜他又是伏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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