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鱼水和谐,没有柔情蜜语。
只有一剂药。
无需入内寝,尚在屏风外,原该圣洁诚挚的礼仪,变得荒诞不堪。
他合了合眼,从地上起身,逆光坐着。
身上搭着一身满是皱褶的亵衣,衣角裤管开出零星血花,眸光扫过,耳畔重新回荡起她的哭声。但她就哭了半声,便恶狠狠咬住他肩膀皮肉,把剖体痛意清清楚楚地传达烙印在他身上。半点不肯认输,到最后只剩得意又疯癫的笑。
笑意在他眼前浮现开来。
男人玉竹骨指手上条条青筋必现,赤足的腕间依旧是寒光凛冽的镣铐。
绝无仅有的,他还披散了头发。
整个人狼狈又愤怒,只双目灼灼盯着那卷书。
【夕阳销尽倩魂。】
四月斜阳,原是有暖意的。
然而逆光下,他有些恍惚,感到阵阵寒意。
浸雪的寒冷像极那年除夕夜的渭河畔。
元丰十年,衣衫褴褛的女童像只瘦弱的小猫,伏在他足畔,说,“别把我送走,我很乖。”
他在火堆旁读书,她起身给他挡过一团枝头刮落的雪。
元丰十一年,他带她回家,给她请医喂药。
她看着一碟消苦的蜜饯,不敢多吃一颗。
元丰十二年,他带她入抱素楼,教她读书写字。
她抓过一条蛇,说晚膳就吃这个,不要浪费膳食。
会作赋后,斗酒会上赢了一金,全部给了温九施粥用。翌日又跑去向她要回一贯钱,她说,“我想买点竹片,丝绢,给师父做灯笼。”
“他早朝时天还是黑的,我想送他一盏灯。”
元丰十三年秋,他送她回家。
他回京时,她追着马车哭了许久。
他哄慰她,“有阿翁阿母了,以后他们便是你最亲最重要的人,该高兴的。”
她点头,“师父也很重要,和阿母一样重要。”
十四十五年,她与他往来书信不断。
他抄了书给她。
她在信里说,“皎皎正给堂姐教习认字,算不算是师父说的传承?”
“还有——”她的信洋洋洒洒,“家中有个阿弟,总抢我书卷,但师父教导要谦让之,我已抄写新册赠送他,不曾与他冲突。”
这个手足,在后来的新朝中,亦被她友善待之。
她求他收下胞弟作弟子。
后来又多了个手足,为着两个阿弟都入楼中学习,她甘愿放弃来最爱的抱素楼。
只低着头扯着他袖角道,“两位阿弟都在,我还是避开的好,免作池鱼受灾,免让师父为难。”
她把自己关在府邸中,焚香诵经,礼佛还愿,远离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