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廷佑在小床上躺了下来,这是他大半年来,顾殊第一次允许他的靠近,顾殊依旧背对着他,闷闷的调子,说起多年的心思。
“我其实一直羡慕姐姐,所有人爱她,维护她,那个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家里都不喜欢我,我也想招人喜欢,可是很难,我念书不好,你们以为是我不努力,其实我是完全跟不上,我回到顾家的时候已经9岁,9岁了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连拼音都认不全,在那个偏远的村庄里,养父不允许我上学。
太太让福叔教给我简单的数数、拼音,然后就把我送到这个年龄该上的年级,我懵懂的听着课,成绩一塌糊涂,顾家不许外人知道我过去九年的经历,老师只以为我仗着顾家二小姐的身份,不思进取。”
江廷佑想起曾经教她作业时,她一头雾水的样子,竟然是不懂也不能言说的限制。
“每次看到你们弹琴都好羡慕的,手指灵活的在琴键上跳动,我的手指弹不了琴,养父有次喝醉酒,折断我的小指,之后这根手指再次没法正常伸展”,说着,她把手指伸向空中,昏暗的光线下隐隐能看清五指张开的形状,右手小拇指是蜷缩着的。
“你总说我抢姐姐的东西,妈妈也这样说,我只是个草包,除了吃喝玩乐再无特长,怎么会抢走姐姐的东西,我只是羡慕你们对姐姐的好。”
“留学的事,你很恨我吧,我知道一起去留学是你和姐姐的约定,我从来没想过破坏你们,那次真的是阴差阳错,不是我故意捣乱。”
江廷佑很早之前就想明白缘由,这是顾启正的小心思,担心顾言生病,失去江氏这层靠山,顾殊被亲生父亲利用了一把。
江廷佑看透顾家的目的,因为顾言的缘故,他不能对抗顾启正,只好把所有的不满发泄在顾殊身上。
“那时候,全世界我只认识你,我跟不上课程,口语很差,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总去你的公寓,可你很忙,见我板着脸,总是在生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整天坐在角落里看漫画,生怕说错话被你赶走。”
江廷佑想起她那时候坐在椅子上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得扬起嘴角。
顾殊又道:“那时候,幸好遇到了上官浩谦,他带我玩”,她说着声音里有了笑意,江廷佑刚扬起的嘴角瞬间沉了下去。
顾殊故意没提起那次轰趴她被上官浩谦怂恿尝试违禁品的事,本来只是上官浩谦的一次恶作剧,被江廷佑误会顾殊滥用药品,被他不客气的骂走,那时候顾殊的无助。
想起尘封在记忆里的过往,像是过了千百年的久远,原来她与他也有过类似青梅竹马、年少相恋的经历,只不过别人的是男女主角,顾殊在江廷佑的世界里是恶女反叛。
“你说我野蛮没开化,不懂爱,想要对人好,算不算懂爱呢?”
她还没好好的谈过一场恋爱,好期望有个男生,拿着鲜花邀请她赴一场约会,不用富贵,不用浪漫的烛光晚餐,就是挽着手在江边散步也是挺好的,外人只以为顾二小姐持靓行凶,不曾知道她内心只是个缺爱的小姑娘,要的爱也很简单。
她给他讲上学时的丑事,他笑了,很微小的笑声,顾殊还是听到了,这是他唯一一次对他笑。
或许是这样的时机太难得,顾殊也笑了,诚挚的夸赞:“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还是要多笑笑,你不知道你发脾气的时候,我多害怕,还总威胁我要没收我的房子,姐姐……有所有人的爱,我只有钱。”
江廷佑的眼眶发酸,顾殊听不到他的答复,伸手探他的脸,碰触的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逾越了,忙收回来。
两人之间有太多的不愉快,稀里糊涂的一夜情,订婚,被利用,所有的经历都夹着痛苦的,让顾殊不愿意回想。
她现在好想活下去,活着陪着女儿长大,想到以前怎么就那样期待死亡呢?真是不懂事,活着多好啊,阳光灿烂,孩子纯真的笑脸,世间的善意,能被人爱,又去爱人,是多幸福的事。
只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
那晚她说了很多,他都听着,没有吵架,没有反驳,她说着她的小愿望,说她的释怀,说她对朋友家人的不舍,就这样慢慢睡了过去,她说过了所有人,唯独没有提起江廷佑!
再醒的时候,顾殊是被脖子湿润的吻惊醒的,她的脸还是侧向一旁,扯出一整个纤长的脖颈,哪里正被人密密亲吻,潮湿又疼,顾殊猛然睁开眼睛。
四周漆黑,颈间的温热是真实的。
江廷佑从她颈间抬起头,贴着她耳唇问她:“那我呢?顾殊,那我呢?你对我的心呢?”他追问她,声音压抑痛苦。
顾殊倏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向黑洞洞的夜。
江廷佑哭了,只埋头在她颈间,不顾她的反抗,一遍遍的亲吻她,霸道的从眉眼到脸庞鼻尖,再到唇齿相交,两人都在清醒状态之下,他的舌头强势探了进来,顾殊闪躲着,下巴被他轻轻禁锢,丝毫躲闪不看。
她说她对顾家释怀了,她说她对朋友们的留恋,连曾经欺负过她的薛美竹她都原谅了,她提到了所有人,唯独没有他,没有他江廷佑。
江廷佑想要知道,顾殊,你的心里,可否,有一点点的位置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