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鼐看了看同样跪在地上的那名内应,声音带着柔和:「木勒,你很好,这些年你的功劳本汗都记着,等回到部落,本汗绝不会亏待你!」他落难的这些年,身边来来去去许多人,唯有木勒始终留下,虽然没能提供多大的助力,但是看到他自己就充满欣喜,因为木勒是齐默特氏嫡支嫡长子,没有意外就是未来的齐默特氏族长,让这样的人以仆役之身潜伏左右,这代表自己的儿子始终没有放弃过营救自己,所以他一直忍耐着,装作老迈多病,懦弱无能,只为了放松清廷的戒心,寻到机会逃出牢笼。
木勒将头贴在地面,语气带着激动惶恐:「大汗,奴才千盼万盼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察哈尔部民殷殷期盼您的回归,已经十年了,奴才不求赏赐,只愿继承先辈遗志,鞍前马后随着大汗驰骋草原,重振我察哈尔雄风。」
阿布鼐闻言哈哈大笑,亲自伸手将木勒服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眼神充满欣赏:「好啊,你齐默特的儿郎都是好样的,本汗承诺只要察哈尔在,你齐默特就在。」也许当年自己的做法太激进了,齐默特对察哈尔还是极为忠心的,若非那份能力太过让人心惊,他又何必自断臂膀?如今想来,当年若能更多点耐心也许并不是不能收为己用,如今后悔晚矣,只能以后好好补偿木勒这孩子了。
「多谢大汗!」木勒顺势躬下身,真诚地道,「如今大汗虽然脱困,但是一路上想要顺利回到察哈尔恐怕不那么容易,渖阳行宫每隔两日都会命人前来探查,万一被大清的人发现,恐怕会直接派驻军追杀,奴才还要留下来布置一二,还拖延他们发现的时间,大汗还是带着二王子越快上路越好。」
阿布鼐面色一紧,他很清楚一旦被人发现,绝对会倾渖阳驻军一路衔尾追杀,万一被抓住绝对是死路一条,连忙同意了木勒的办法,也顾不得什么施恩于下了,急匆匆带着罗布藏走出院子,往藏马的地方小跑起来,所有的黑衣人自觉地跟着走了,只留下木勒这个所谓的内应一个人站在原地,他目送着阿布鼐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忍不住勾起嘴角轻笑,慢慢地笑声越来越大,最终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
这座小宅院附近的民房内,突然涌出无数披甲执锐的士兵,领头的是一名全身甲胄的将领,策马来到院门前,一样大笑道:「木勒,还是你小子有能耐,把阿布鼐那老小子耍的团团转,还有那罗布藏也是个蠢货,敢带着一群人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进城?真以为自己手眼通天了!」
木勒面带轻松的笑意调侃道:「这父子两若是不蠢,咱们如何执行能够顺利执行计划?就是算准了他们都是又蠢又毒的货色,这才能顺利帮他们逃走,否则还真想不出办法将他们送走呢!」看看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刚刚还承诺着必不相负,转头就能毫不犹豫地抛弃他,阿布鼐在这十年里早就被关废了,如今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
他的家族已经沉寂的太久了,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齐默特氏本是察哈尔七大氏族之一,仅次于博尔济吉特氏,当年最辉煌的时候,所有的氏族都以能够娶到齐默特氏的女儿为荣,如今荣耀无比科尔沁的姑娘还不够给齐默特姑娘提鞋呢!可惜齐默特氏掌握的那份神秘的力量连续两代传承意外中断,被博尔济吉特联合其他氏族趁虚而入,将包括自己阿爸在内的中坚力量清除掉,若非家族当机立断转明为暗,如今齐默特氏恐怕真的只能沦为奴隶了吧?如今风水流轮转,到了博尔济吉特氏该偿还的时候了。
第169章后继有人
一眼望不到头尾的队伍蜿蜒前行,其间簇拥数百辆车架,多数车架外型看起来差别不大,让人分辨不出坐在其中之人是何身份,骁骑营将士在队伍前后游弋警戒,护军营排着严整队列快步前行,御前侍卫在中央的十几部车架附近护卫着,喀纳身为侍卫统领则来回巡视,让人看不出皇帝所在的车架到底是哪一辆,这是皇帝出行途中必备的警戒手段之一,尤其在此前经历过一次刺杀之后,康熙对御驾安全看的更重,每日御用车辇都不是同一辆。
御辇虽然称为辇,不如说是移动的行营,外表不怎么起眼,内里却宽敞舒适,分为内外两个隔间,内里起居,外面处事。如今康熙正斜靠在明黄色软垫上,手中拿着奏摺慢慢批阅,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蔫头耷脑的赛音察浑一般,只是微微勾起的嘴角显示出他内心的愉悦。
「皇阿玛,您就让儿子出去骑马吧,都在车里坐了这么多天了,儿子都要憋坏了。」赛音察浑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康熙请求道,他觉得自己都要憋出病来了,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来的时候四处撒欢多逍遥自在,回程却被关在笼子里似的,尤其在康熙面前更是感觉手脚都被绑住一样拘束,让速来散漫的赛音察浑忍无可忍。
坐在一旁帮着分摺子的承瑞闻言抬头看了赛音察浑一眼,不由流露出几许同情之色,自从木兰秋獮虎头蛇尾似的结束,一直到康熙下令立即起驾回程,承瑞和赛音察浑就一直被康熙留在身边,几乎到了同食同寝的地步。赛音察浑可不像承瑞性子稳重坐得住,他简直就是个属猴的,完全静不下来的那种,来的路上就一直在各个军营之间厮混,尤其队伍里有不少将士都是三藩之乱战场上下来的,那些个参领丶佐领丶千总之流的将官也都是真正经历过战阵的,说起打战来那是头头是道,兴头上来随时提起拳头比划两下,赛音察浑混在里面简直乐不思蜀,别提多开心了,恨不得年年跟着康熙出巡。
如今回程途中却被康熙勒令不许往外跑,天天跟着康熙读书丶写字丶看摺子,尤其还要窝在密不透风的车辇里,赛音察浑感觉真的糟透了,偏偏不论康熙还是承瑞这次都对他的烦躁视而不见,赛音察浑虽然猜到这样做肯定是有什么缘由,这些日子也乖乖耐着性子窝着,但是从木兰到紫禁城路途遥远,足足要走个把月,一想到一个多月都要过这种日子,简直没法忍了。
康熙放下手中的摺子,带着无奈的眼神放在自家儿子身上,暗叹能赛音察浑能乖乖被拘在身边这些日子已是难得,再不让他出去怕是自己也别想清净了,打定主意的康熙挥了挥手,嫌弃道:「得了得了,要去就滚吧!不过朕给你安排的人不许落下,带上才许去。」
赛音察浑闻言顿时欣喜若狂,连声答应了:「谢皇阿玛开恩,儿子肯定听话,绝不会再把人甩开。」这会只要能出得了马车,别说带几个护卫,什么条件他都答应。赛音察浑迫不及待地呼啸了一声,掀开车辇的帘门一骨碌就钻了出去,也不等御者停车,直接脚尖一点跃上闻声而来的一匹雄壮的马儿背上,欢呼着策马蹿了出去。
承瑞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弟弟的猴急模样,忍不住对康熙道:「皇阿玛,您怎么把那匹狮子骢给了这皮猴?这会两个撒起欢来怕不是能蹿上天去。」赛音察浑的坐骑是蒙古各部敬献给康熙的宝马,甚是威武傲气,而且极通灵性,被驯服后跟赛音察浑简直是如胶似漆,刚刚听到主人一声呼啸立马飞奔而来,怕是服侍的马奴又被撂了蹄子,自个跑到御驾周围徘徊等到主人召唤吧?
康熙哈哈笑了起来,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去,就见一人一马都昂着头神气活现的跑到队伍前头去了,不由得失笑道:「朕当初一看到这匹马,就觉得适合赛音察浑这小子,如今看来果不其然。」俗话说物似主人形,那目中无人的小模样可真是像极了,看在这些日子这小子给自己增添不少途中乐趣的份上,就让他松快半日吧。
承瑞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给手中的奏摺分门别类,将一些纯粹废话的请安摺子丢到一旁摞了半人高的纸堆里,日常政务汇报的放在角落里,急需批阅的摺子直接放在康熙手边,他倒是也想出去放放风,可惜赛音察浑跑得太快,连让他插话的机会都没有,没义气的臭小子简直欠收拾。
他和赛音察浑这些日子帮着康熙打下手,被手把手地教导怎么看摺子,怎么分门别类地处理每天快马送过来的大量奏摺,一开始两人还挺兴奋的,毕竟奏摺这东西从小看着自家皇阿玛批个没完,好奇之心肯定是有的,刚上手时还感觉有些惶恐,做得多了也就那样了,几乎是千篇一律,也难为皇阿玛能够日日不厌其烦地干这事。
康熙目光慈和地看着承瑞眼底淡淡的郁闷,拿过手边的摺子翻开来看了看,仿佛随口道:「承瑞,这摺子上奏请的事儿,你怎么看?」
承瑞探过头瞟了一眼,顿时了然道:「是浙江巡抚的摺子,奏请增加当地各个县学供养的事儿。」他虽称不上过目成诵,但是大致内容还是能记得的,微微思索了片刻,沉吟道,「县学虽小,却事关地方教化和朝廷开科取士,儿子私以为唯有县学得到足够的收入,方能更好地养读书人,否则县学尚且无法自足,如何保证教化之能?故而当允之。」
康熙听了微微点了点头,笑道:「你能看到县学之重已是难得,朝廷科举三年一次取各地士子之佼佼者,而士子却需经过县试丶府试丶院士丶乡试方得以参加会试丶殿试,县学可谓科举之基石,然大清天下府县何其之多,全靠朝廷供养费用庞大,如何能够长久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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