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得益的马氏其实早早就与宜敏相识,只是不为外人所知罢了,常宁的性格爱憎分明,只要马氏能拿捏住他,那么常宁就能为宜敏所用,事实证明她的计划很成功,马氏如今地位稳固,成婚十多年一直与常宁感情极好,没有经受感情折磨的常宁不会自暴自弃,将来也会有更好的发展前途。
她可没忘记康熙的两个兄弟未来都是会手握兵权,领兵出征的,不知会有多少马佳氏儿郎在他们手底下听命,他们只需稍加照顾,下达命令时有所侧重,就能多不少儿郎从战场上安然归来。
宜敏跟着康熙游走在大殿之中,时不时与官员夫人寒暄,她本就提前调查过这些人的背景,加上前世的记忆加成,自然很快就能与对方相谈甚欢,即使遇到与自己立场相悖之人,也绝不会冷脸相待,毕竟身为皇后就有超然其上的心胸气度,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她一直屹立不倒,这些人难保不会有一天成为自己人。
一场赐宴从黄昏一直持续到华灯高悬,许多人酒后难免出现各种失态,但是康熙都很是宽容大度地视而不见,毕竟喝喜酒就该敞开来喝,醉了不是很正常吗?
最后就连康熙都有些喝高了,拉着明珠等心腹开始高谈阔论,若非瞥见他眼底还有一丝清明,宜敏还以为他真醉了呢!她两辈子加起来就没见康熙真正喝醉过,他的自控能力向来惊人。
于是,这场盛宴在持续了足足两个多时辰后,终于在宾主尽欢中落下帷幕,大多数人走路都有些飘忽,在自家夫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等出了宫门自然有马车接送,至于彻底喝倒下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毕竟谁也不是愣头青,在皇帝面前有谁敢真正醉倒呢?
第263章母仪天下(十二)
康熙躺在坤宁宫的美人榻上,满身的酒气熏的宜敏皱眉不已,接过一旁宫女递过来的热毛巾,为他擦拭脸和脖子,无奈地道:「皇上起身更衣可好?不然这身衣服睡着容易硌着。」
康熙翻了个身,一手揽住宜敏的腰肢,将头靠在她腹部,闷闷的道:「敏儿,朕不想起,头疼得紧!」
宜敏看着他紧蹙的眉头,没好气地道:「谁让皇上喝那么多?过去不是都控制的挺好,今儿居然喝上头了,能不难受吗?」却还是伸出手在他头上的穴位上压按起来。
康熙仰起头享受着宜敏的按摩,双手箍住她的纤腰,低声呢喃道:「朕高兴啊!这么多年了,朕终于能将你正式娶过门,从此生同衾丶死同穴,再也不分离。」
宜敏手微微一颤,缓了缓,便换了个位置继续压按,没有开口回应,心中却泛起涟漪,生同衾?死同穴?王实甫这句话确是美好,不知收买了多少天下有情人的心?叫多少女子心甘情愿从此画地为牢,为了夫君奉献一生?
但是有多少人能看透西厢记中得益的只有一个穷书生张生呐!崔莺莺牺牲了名节丶放弃了疼爱自己的父母,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家族,整个故事以一个名门闺秀的牺牲奉献来成就了的所谓爱情,宜敏嗤之以鼻!
康熙怕是最近话本子看多了,或者是读多了纳兰性德即将编撰完成的《饮水词》书稿,真把自己当称诗词话本里的情圣了?哄哄后宫其他女人大概管用,自己这里就免了吧,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满身的鸡皮疙瘩。
天下男儿皆薄幸,即使因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名动天下的纳兰性德都不例外,在悼念原配夫人卢氏之时,并不耽误他续娶了官氏,还有颜氏为侧,面对友人介绍的江南名妓沈宛同样来者不拒,甚至将之接到京城金屋藏娇,这位根本不曾如诗词中那般深情真挚!
前「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纳兰性德是世人眼中情深不寿的代表,在宜敏看来却不过是个伤春悲秋的才子,他的才情或许绝世,痴情却是未必。他自以为的深情在明眼人看来不值一提,纳兰性德在康熙身边当了许多年的御前侍卫,平日里也与巴克什和巴图鲁称兄道弟,宜敏对他也算了解颇多。
在宜敏看来纳兰性德是个极为矛盾的人,身为纳兰明珠的长子,是满人少有的进士出身,更是正三品一等侍卫,随康熙南巡北狩,游历四方,奉命参与重要的战略侦察,平日里与康熙唱和诗词,译制着述,多次受到恩赏,是人们羡慕的文武兼备的年少英才,帝王器重的随身近臣,前途无量的达官显贵。
但作为诗文艺术的奇才,他又打心眼里厌恶官场的庸俗虚伪,虽「身在高门广厦,常有山泽鱼鸟之思」,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高孤傲之气,也许正是这种矛盾的出身和思想才令他迸发出无数的灵感吧?
宜敏同样对他的诗词爱不释手,但是却不欣赏他本人,对于康熙曾经拿着纳兰性德的诗词来哄自己的事情更是深恶痛绝,明明就是后宫三千粉黛的帝王,偏偏在自己面前戴上了情深似海的假面具,简直让宜敏恶心坏了。
可惜他们根本不知道,她前世深宫寂寞,曾经将饮水词反覆品味,几乎可以倒背如流,如何不知道纳兰性德的文风?康熙这种无聊且没品的做法,彻底让宜敏将这对君臣的印象跌入谷底。
如今康熙又开始借酒装疯,对着自己满口深情,真当自己是初入宫的小姑娘了?宜敏按耐下心中的烦躁,康熙对自己或许有三分真心,但是这点感情只能作为平凡生活中的点缀,却无法左右一个帝王的决定和做法,自己若是当真了,那可真是离失宠不远了。
这时雀儿端过来一个小碗,上面还微微冒着热气,宜敏见状微微推开康熙的纠缠,用哄孩子的口气道:「皇上,进碗醒酒汤吧,不然明儿该头疼了,误了早朝可不好。」
康熙原本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里面带着几缕朦胧的睡意,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宜敏立刻端过醒酒汤,放到康熙的嘴边,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闭起眼,捏着鼻子地仰头喝了干净,喝完有些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碗,砸吧了两下嘴巴,显然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宜敏见他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这是大师傅改良过醒酒汤,里面放了乌梅山楂,喝起来酸甜可口,以后皇上可不怕喝这个了吧?」
她知道康熙不爱酗酒的原因,还有大部分是因为醒酒汤的可怕味道,他是个勤政的皇帝,为了不耽误政务,即使前一晚喝了酒,第二天依然会准时上朝议政,这醒酒汤自然是免不了的,堪称少数能令他闻之色变的东西了。
康熙满意地点了头,宜敏见他睡意稍减,连忙让人服侍他起身沐浴更衣,好一通折腾后,等康熙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是酒意上涌,很快就鼾声大作,沉沉睡了过去。
宜敏坐到床边,仔细端详着康熙的模样,分辨着他的呼吸频率,等确定他没有装睡之后,宜敏猛地松懈下来,身子一软,往后靠在床柱上,捂住胸口轻轻咳嗽了几声。
今早服下控制伤势的药效早已消失,刚刚在酒宴上她都是靠着意志力强行忍耐下来的,幸好康熙今晚喝了不少,她又让雀儿在醒酒汤里加了点安神的药物,否则今晚她怕是又要浪费一颗灵药了。
莺儿和雀儿来到宜敏身边,担心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将其搀扶起来:「主子,您没事儿吧,奴婢扶您去洗漱一下吧?」
见宜敏点头,两人扶着她来到寝殿后面的汤池边,舀起热水为宜敏擦拭全身,小心避开了她手上的伤口,莺儿心疼地道:「主子今儿肯定难受极了,幸好提前把您的酒水换成了蜜水,否则影响了伤口可就坏了。」
雀儿面色也有些难看,低声抱怨道:「皇上不是总说心疼主子,刚刚酒宴上怎么就没替主子挡挡酒?难道皇上不知道喝酒不利于伤口愈合吗?」她们两人一直在酒宴上随侍,自然把全程都看在眼里,康熙明知道宜敏手上烫伤严重,居然也不拦着点主子喝酒,可见根本没真正上心过。
宜敏闭着眼睛养神,口中却轻斥道:「你们跟着本宫这么多年了,怎么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平日里皇上与本宫一同参加的国宴家宴还少吗?当时皇上的做派和今日的举动,你们难道看不出端倪么?」
两女脸色一变,连忙凝神细思,好半响才低头羞愧道:「原来皇上早已知道主子喝的不是酒,亏得奴婢还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安排天衣无缝,竟然早已被皇上看出来了。」
雀儿跪在宜敏脚边,给了自己一巴掌,惭愧道:「奴婢真是该死,不但没注意到皇上今晚从未给主子斟一杯酒,竟然还大放厥词诋毁皇上,请主子降罪。」
她是真的痛恨自己的自大疏忽,明明皇上平日里总是在酒宴上与主子互相斟酒共饮,偏偏今日不曾取自己的酒壶为主子斟酒,显然是知道主子不能喝酒。
宜敏睁开眼看了雀儿一眼,目光在她那通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显然是用了大力气扇的,微微蹙眉道:「你这是做什么?本宫并没有怪你,你忠心护主并没有错,只是不可妄议皇上,免得落人口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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