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敏看着赫舍里氏有些呆愣住的面容,心中暗暗好笑,看来这位是丝毫没有想到过小佟氏竟然会对姐姐出手吧?还是说小佟氏的那手医术和丹药连自己的父母都瞒得死死的?这可就值得好生玩味一番了,既然之前瞒的那么彻底,为何如今却忍不住出手了?还毫无顾忌的暴露在康熙与自己面前,她究竟有什么目的?打着什么主意?
赫舍里氏听着宜敏的话,脑袋竟然真的开始有些糊涂了,竟然呐呐不能言语,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还牵涉到自己的小女儿。在她的印象中,自己的幼女从来都是乖巧懂事的代名词,被老爷亲自教养,琴棋书画样样精,医术丶女红丶厨艺也都有所涉猎,完全称得上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幼女医术竟然如此高深,居然能够将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长女给救了回来?可是她若是真这么有能耐,为什么任由自己的姐姐缠绵病榻那么多年?她若是早些年出手,佟家又何至于如此尴尬的地步?
第255章母仪天下(四)
赫舍里氏呆愣了半响,突然回过神来,对着上首的宜敏恳求道:「皇后娘娘慈悲,就让臣妇见见女儿吧,没亲眼看见实在是不放心啊!」她是铁了心要借势入宫,就算得罪了皇后也在所不惜,因为她不敢相信皇后的话语,万一信以为真,下一次进宫大概只能参加女儿的丧礼了。
宜敏是何等人,一眼就能看出赫舍里氏的心里,面上倒是平静如昔,只是心中多少添了几分恼怒,这母女几人还没玩没了是吧?个个都打量着自己不会砸自己的场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是吗?
那可真是天真了,宜敏两辈子加起来快一百岁了,什么场面没见过,还能真被挟制住?她冷笑一声,吩咐道:「来人,请佟庶妃进来一趟。」她压根懒得跟这个拎不清的女人掰扯,自己的时间很宝贵,没工夫浪费在将死之人身上,相信小佟氏很乐意给自家额娘上一课。
底下的奴才动作很快,不一会就传唤来了正候在外面的小佟氏,只见她面上带着几许迷惑地走了进来,顿时被满目一品诰命服饰晃得眼花缭乱,眼睛丝毫不敢乱看,而是娴熟地行礼问安,姿态标准从容,叫不知情的诰命们看了暗暗感叹,真不像是赫舍里氏教养出来的姑娘。
「起来吧!」宜敏只是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指着赫舍里氏道:「带着佟夫人出去叙叙旧,顺便帮她回忆一下命妇入宫觐见的规矩。」
小佟氏顺着宜敏的手指,这才看见跪在丹陛下的那道身影竟然是自己额娘,顿时顾不得其他,连忙快步上前扶住赫舍里氏,压低声音询问道:「额娘,您这是怎么了?女儿扶您去歇息一下吧!」
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搀扶着,没想到赫舍里氏竟然纹丝不动,似乎打定主意跪在原地不起来一般,叫小佟氏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只觉得周围诰命的视线快要把她盯穿了一般,任她再怎么冷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遇到这种情况也差点没气得哭出来。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觉罗氏面容扭曲了一瞬,她忍无可忍地走到了赫舍里氏另一侧,扯着她的胳膊用力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强撑着笑容对宜敏道:「皇后娘娘恕罪,弟妹此次实在是太失礼,请准许臣妇先行告退,这便带她家去,改日再递牌子入宫向您赔罪。」
宜敏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淡淡地道:「一等公福晋不必如此,本宫若是真想要计较,这些年怕不是早就被佟妃气死了。今日真是叫本宫大开眼界,不愧是佟妃之母,当真有其母必有其女。」
此言一出小佟氏脸色顿时惨白,扶住赫舍里氏胳膊上的手顿时收紧,疼得赫舍里氏差点叫出声来,她猛地回头瞪向自己女儿,却被小佟氏眼中的阴狠吓了一跳,顿时不敢再反抗,任由自己被拉扯着离开了坤宁宫。
等佟家三人的背影消失后,这些诰命顿时喜笑颜开,这赫舍里氏向来高傲不合群,她出生在赫舍里家辉煌的时候,索尼身为四大辅臣之首,这赫舍里氏又是幼女,自小受尽宠爱,自然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同一辈人没少被她膈应的,后来嫁给佟国维也是不改其本性,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只是赫舍里氏出了个皇后,加上佟家又是皇帝母族,众人就算心里不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哪曾想天道好轮回,这赫舍里家居然一朝受不孝女连累,导致树倒猢狲散,不但赫舍里皇后自己被废处死,更是连累全家被流放宁古塔为奴,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这赫舍里氏若非嫁入佟家,膝下又儿女双全,恐怕也会跟其他赫舍里氏的姑奶奶一般被休回家去,一同流放宁古塔了,如今不好好在佟家躲着,居然还敢在皇后宫里大放厥词,妄图要挟皇后放她入后宫?这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就在众人都暗地里嘲笑佟家娶了个惹祸精,出了坤宁宫的三女拉拉扯扯地来到一处僻静的宫墙边上,赫舍里氏拼命甩开两人的拉扯,尖叫起来:「你们快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叫了啊!到时候丢脸的可不只是我。」眼见甩不开大嫂和小女儿的压制,赫舍里氏干脆往地上一坐,开始耍无赖起来。
觉罗氏没好气地松开了手,从怀里摸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没好气的道:「你喊吧!反正刚刚在坤宁宫早就把脸丢完了,也不差这一会了,最好叫来侍卫把你从宫门口丢出去,让所有人都看看曾经赫舍里氏的明珠如今成了何等泼妇?」
小佟氏也松开了手,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家额娘毫无形象仪态地坐在地上,这还是那个仪态万千,做任何事情都要求尽善尽美的额娘吗?不过几年时间罢了,竟然能让一个贵妇人变成毫无教养的泼妇,是这世界变了还是她太天真了?
觉罗氏看着这个似乎吓傻了的侄女,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有些怜悯,有这样拎不清的额娘和跋扈骄横的姐姐,这个小侄女恐怕没什么前途了,再经过今天这么一闹,皇后肯定对佟家更没好感了,没准就要迁怒到她身上,以她一个小小庶妃的身份,未来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她勉强压下满心怒火,对着小佟氏道:「萱儿,你在这里跟你额娘好好说话,别让她再闹腾,否则佟家也保不住她。」说完瞪了赫舍里氏一眼,便甩着帕子走了,她刚刚急着出来,如今只能厚着脸皮回去,看看还有没有补救之法,只是一想到其他诰命夫人明里暗里的嘲笑讥讽就让她心口疼,这辈子就没这么丢人过!
小佟氏对着觉罗氏深施一礼,面露感激地道:「多谢阿牟施以援手,否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还请阿牟帮忙在皇后娘娘面前美言几句,我会好好劝说额娘的。」
觉罗氏淡淡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快速离去了,她跟赫舍里氏早已无话可说,妯娌二人从来就不和睦,若非她出身红带子觉罗氏一族,恐怕这宗妇的位置都要被赫舍里氏给掀了,谁让她出身后族,还是皇后的亲姑姑呢?
小佟氏看着自家伯母头也不回的背影,心中一沉,如今额娘处境艰难,伯父一家竟连面子情都不肯做了吗?她低头看向一脸愤愤不平的额娘,不由得头疼万分,当初那个从容自信的额娘怎么会变成这样?今天这种日子如何能够闹腾,这不是将把柄往皇上手上送吗?
她做的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谁?若非额娘被赫舍里氏一族牵累,导致地位不稳,加上姐姐自私自利丶愚蠢短视,只懂得四处树敌,防备自己这个亲生妹妹,她又何必出此下策?
她若是再不想法子出头,只怕姐姐一去,皇上连承干宫大门往哪走都忘记了,如何会记起还有一个小表妹待年宫中?到时候没了宫中的支持,额娘在府里的地位更加堪忧,那些姨娘怕是要仗着阿玛的宠爱肆无忌惮起来了。
「额娘,您若是想探望姐姐,直接递牌子入宫便是了,为何要这般胡闹?皇后的朝拜大典万众瞩目,这下子满大清的人都知道了你的作为,以后女儿还怎么做人啊?」小佟氏看着嘴里开始骂骂咧咧的赫舍里氏,终于忍不住质问道。
赫舍里氏闻言娥眉倒竖,气势汹汹的道:「你这丫头莫不是翅膀硬了,敢这么跟额娘说话?我什么作为?我若是不这么做,这辈子怕是见不到你们姐妹的面了,这些年我逢年过节都递牌子,结果都是石沉大海,每回大年宴上,皇上甚至明面上给我甩脸子,让我里外不是人!这些我都咬牙忍了!
可是你姐姐如今病危,我若是再不想办法,下次相见的时候怕不是要在你姐姐的丧礼上了吧?你让我怎么办?递牌子不管用,你阿妈更是个没用的,连求求皇上的勇气都没有,我只能豁出去这张脸皮,当众求皇后去了,我就不信大庭广众之下皇后能拒绝?结果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东西,硬是坏了我的好事,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小佟氏额角青筋跳了跳,咬牙道:「我安得什么心?我这是为了自救!你以为皇后是个好相与的人吗?得罪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今天就算皇后碍于情面赐下恩典,难道你还能在宫里长住不成?你到时候出了宫一走了之,到时候吃亏受罪的还不是我跟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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