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尔罗斯氏闻言大笑了,连连点头夸赞:「好孩子,在这方面你可比你额娘通透多了,想当初你额娘可没你这般看得开,为了女人的事与你阿玛那也是时不时要闹一上闹。直到年纪都大了,这才慢慢安心过日子。不过我有些丑话要说在前头,虽然你心思通透,不曾为感情所迷惑是好的,但是这世上人心是最不可捉摸的,戏演的再真,终究也是假的,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皇帝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你这点小心思连我都能看出来,天长日久之下难保他不会察觉,这些年来他日理万机,为了掌握朝政丶天下归一殚精竭虑,心思分散过多才没看出不对。但是以后便不同了,从这次的封后大典就能看得出,皇帝对你确实是动了心思的,而动了真心的男人是最敏感的,有心无心,他甚至无需用眼睛去看,单凭直觉就能感应到,这也是你未来最难办的一点。」
宜敏面上一僵,明亮的眸子顿时暗淡了一瞬,她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这些年她为何千防万防,时刻绷紧了弦?不就是害怕自己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进而让康熙察觉到不对劲,她还不能失去皇帝的宠爱。只是让她对康熙动真情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跟皇帝谈感情?那是自觉坟墓。一个动了情的女人是不理智的,一旦感情用事,就容易行差踏错,而后宫是最容不得丝毫差错的地方,她宁可终日带着面具,也不想去冒任何一丝风险,更何况对康熙她早已心如死灰,何来动情之说?
第219章封后大典(五)
宜敏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对着郭尔罗斯氏轻笑道:「承瑞和赛音察浑都已经长大了,我与皇上勉强也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总不至于还像少年男女一般蜜里调油?日后不过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罢了。尤其等承瑞丶赛音察浑相继大婚之后,就要正式入朝议政了,到那时皇上怕是也无心与我亲近了。」她心中嗤笑,与康熙谈感情,岂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在他最为年轻稚嫩的时候,尚且不曾发现枕边人的真情假意,难道未来老奸巨猾的时候就有真情了?
不过这些她不打算与郭尔罗斯氏掰扯,毕竟这位出身蒙古,就算人老成精也不过是多了生活的阅历和智慧,论后宫的心机手段她还不够格指点自己。她所说的最大难关早在入关之时就存在了,年轻人感情用事的时候最容易动真情,也对爱人的心思最为敏感,她这十四年来拿出了最大的努力,付出了所有的心思来经营与康熙之间的感情,但是他从未发现自己的异常,她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愤怒,真心对他而言根本不存在啊!
他所有的心思都给了大清社稷,最深的执念唯有那九五之尊的皇位,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朝政之馀的调剂品,皇后也好,贵妃也罢,若能帮他平衡后宫势力,助力朝堂党争,那便是贤内助。如今他处于年富力强之时,正是雄心勃勃,一心要平三藩丶收台湾的时候,如何会去注意一个女人是不是真心以待?
等再过十年,二十年,当康熙步入暮年之时,看着自己年老力衰,而儿子却正当盛年的时候,他那无比深重的猜忌心和对权势的强大掌控欲就会显现出来,当他觉得皇帝的威严受到挑衅,自身皇权受到威胁的时候,到那时无论是儿子还是妻子,甚至是臣子,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舍弃。甚至他会用尽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击这些人。
自己这个皇后能让儿子身份更加贵重,继位更加名正言顺,而当他想要打击儿子的时候,自己这个皇后同样是最大的突破口,只要自己犯了错被冷落,甚至被贬黜的时候,所生子女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前世的康熙正是这么做的,在前朝捧杀儿子,在后宫冷落母妃,儿子们起起落落,妃嫔得宠失宠,每天都是同样的曲目在上演,所有人都是他掌中起舞的戏子。
她甚至无需推算都能想像到未来的场景,对康熙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她实在是太熟悉了,尤其越是年长的康熙她越是熟悉,因为他会越来越接近记忆里那个肆意玩弄人心,干纲独断的冷血帝王。宜敏闭了闭眼,睁开后眼神依然清澈明亮:「乌库妈妈莫要担忧这些小事了,皇上如今国事繁忙,朝廷上正议论着要**的大事,如何有心思去注意儿女情长呢?」
瓜尔佳氏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她看出了宜敏的些许不对劲:「敏儿,你与皇上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误会?这么多年下来皇上与你虽说不上推心置腹,但好歹也算体贴入微,为何额娘感觉你要把皇上往外推?。」知女莫若母,宜敏顾左右而言他,明显是要避开与康熙的感情话题,这苗头可不对劲,她自然希望女儿能够守住心,不至于真情错付,但不表示她会赞成宜敏出现排斥皇帝的举动。
宜敏心中一惊,连忙垂下眼帘,嘴角微微露出一丝苦笑:「额娘,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皇上往外推,我又不傻!只是……您也说了皇上对我体贴入微,恩宠有加,但越是如此我越是矛盾,有哪个女人面对这样的男人,能够十年如一日的无动于衷呢?我最害怕的正是如此啊,我怕自己守不住心,最后反倒落得惨澹收场。」
瓜尔佳氏闻言反倒松了口气:「你这孩子向来重情重义,皇上如此待你,也难怪你心中难以抉择。当年额娘确实教你要守住自己的心,如今额娘依然是这句话。但是守住自己的心不代表要去排斥对方,他对你好,你应该心存感激,照顾好皇帝的起居,安排好后宫事务,做一个贤内助回报对方,如此两不相欠。」
郭尔罗斯市伸手一拨瓜尔佳氏,没好气的道:「去去去,一边儿去,你懂个什么?少在这里对敏儿胡说八道。现在底下多少事情要安排呢?赶紧下去指挥其他人干活,少在这里添乱,老婆子有些私房话要跟敏儿说。」说完毫不客气的将瓜尔佳氏赶出了闺房。
瓜尔佳氏拿这位老祖宗没办法,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顺从的走了出去,反正该说的话,这些日子也说的够多了,不差这一时半刻。老祖宗手上拿捏着三瓜两枣的好东西,这会儿怕是趁机要给了敏儿吧,都是些压箱底的好东西,不拿也不知道未来便宜了谁?
宜敏含笑看着自家额娘的背影,转头再看郭尔罗斯意味深长的表情,不由得垮下脸来,两只手穿过他她的臂弯,拉着轻轻摇晃起来,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承欢膝下的小女孩,撒娇的道:「乌库妈妈您就别追根究底了嘛!敏儿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该怎么做的!」
郭尔罗斯一指头点在宜敏额头,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在乌库妈妈面前也装模作样起来,我吃的可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呢,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你糊弄糊弄你额娘也就罢了,想要糊弄老婆子我啊,功力还差了点。」说完叹了口气,拍了拍臂弯里的手,「看你这样,我也不用问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皇帝还也没能走进你心里,恐怕你心里还百般看不上人家吧?。」
宜敏微微愣了一下,苦笑一声:「什么都瞒不过乌库妈妈的眼睛,我马佳宜敏虽然称不上什么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人物。但是以我的品貌,求个一生一世一双人想来还是不难的。偏偏他是皇帝,理所当然享受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御,而我却有必须要进宫的理由,不得不陪着笑脸,躺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甚至每日里还要挖空心思讨好他,有事没事还得为他找些美人增添点新鲜感。长年累月下来,您觉得我会对这种男人有什么好感吗?若非膝下还有几个孩子在,我怕是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宜敏半真半假的对着郭尔罗斯氏大吐苦水,话里感情七分真,三分假,除了前世的事情不为人所知之外,其馀的倒也是她的心里话。前世的马佳宜敏没有傲气的资格,今生却不同,有了仙境的支持,只要给她时间,她有底气过上随心所欲的日子,即使要嫁人,也没哪个男人能逃过她的手掌心。
偏偏前世的孩子是她最深的执念,为了重新得回他们,她不得不自缚双翼,将自己拘束在那紫禁城的四方天地之中,但是她骗不了自己,她心中终究是怨恨的,不甘的。也许只有当她得偿所愿,等所有的孩子都如愿归来,当康熙再也不能成为孩子们的威胁时,她才能真正逃离樊笼,重获自由吧?
郭尔罗斯氏仔细端详着曾孙女那美若天仙的容颜,也深深的叹了口气:「乌库妈妈知道你心里有委屈,毕竟你从小就是个有志向,有主意的人。当年得知你想进宫的时候,乌库妈妈是极为吃惊的,看你平日里行事作风,并不是那等眷念荣华富贵的性子,偏偏你还尽心尽力地说服了盖山和图海,当真让我有些看不懂了。」
看着宜敏吃惊的眼神,郭尔罗斯氏笑了笑:「若你当真不想进宫,凭你的本事自然有千百种办法可以逃避选秀,即使你是马家是唯一的嫡女,但是马佳氏从来都不是卖女求荣的家族,从太祖时起,马佳氏的嫡女就从未有嫁入皇室的先例,当然那些那些嫡女的品貌确实并不出色,只是这不是你必然进宫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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