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敏手上的耳目众多,本该第一时间得知真相,可惜梁九宫这奴才怕死,在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之后,立刻将整个延禧宫都封锁了起来,所有奴才许进不许出。
等康熙得到梁九宫的回禀之后,封锁就更严密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随着康熙确认赫舍里确实做出了丑事之后,雷霆震怒之下,当日在场的奴才不论是否知情,统统因感染恶疾被毁尸灭迹了。自此赫舍里的事情除了梁九宫和康熙之外,再无人知晓。
宜敏对此若有所觉,却并不放在心上,毕竟延禧宫值得康熙这般大动干戈,除了那位时不时闹些么蛾子的赫舍里之外,还能有谁?自从康熙授意宜敏解除对皇后的保护之后,她就已经猜到赫舍里的好日子没几天了,这后宫自古以来就是个吃人的地儿,一个不得宠爱丶失子失势的皇后,不知道多少女人想要将她拉下马,好发泄一番满腔妒恨,至不济能作贱一下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后,那卑微惯了的虚荣心可不就膨胀起来了。
后宫的女人狠起来可比男人可怕多了,她们能做出什么恶心的事情来,宜敏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毕竟前世的她也是这样一日一日在她人的作践中熬过来的,如今也该让赫舍里尝尝这等滋味了,就是不知一辈子养尊处优,心高气傲的前皇后能不能受得住呐?
这大半年来延禧宫里发生的事儿,一丝一毫都瞒不过宜敏的耳目,赫舍里所在的偏殿日日都如同唱大戏一般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个女人作践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尤其是惠嫔那拉氏更是推陈出新,叫宜敏叹为观止,心中止不住有些欣赏那拉氏了,
宜敏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快意恩仇,叫前世的仇人生不如死,偏偏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硬生生忍了赫舍里这个女人这么多年,她也是憋屈的够呛,好不容易康熙下定决心彻底舍弃了赫舍里,她当然不会客气,自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这些女人替他做了她想做却不适合做的事,甚至都不需要脏了自己的手,自然有人替她出气。
这大半年来宜敏已经看够了大戏,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痛快酣畅,淤积了两辈子的恨意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她正等着有谁鼓起勇气给赫舍里来一记狠的,彻底将之打入无间地狱。等啊等啊,等得她都有些不耐烦了。
结果康熙回来没多久呢,立刻就事发了,这些女人还真是迫不及待呢,或许应该说惠嫔还真是一刻都不想等,毕竟杀子之仇不共戴天,那种剜心之痛她深有体会,面对仇人每多忍耐一日都叫人痛不欲生。若非宜敏知道惠嫔的报复手段只会比自己更毒更狠,她大概就要忍不住亲自动手了。
宜敏靠在窗边仰望夜空,那轮圆盘一般的明月亮得刺目,几乎叫她落下泪来,举杯向月遥敬,然后缓缓倾倒,将酒水洒在窗外,眼角清泪滑落,前世吾儿已矣,母子缘浅,即便今生大仇得报,孩儿们又如何能够知晓?前世今生何等玄奇,说到底安慰的不过是自己这颗千疮百孔的心罢了。
「额娘,您怎么不掌灯呢?」承瑞推开了书房虚掩的门,一眼看见窗边的宜敏,不由得放低了声音唤道。不等宜敏回答,赛音察浑也抱着阿鲁玳跟了进来,小娃娃一见到宜敏顿时兴奋起来,挥舞着小手往前扑,「啊~额丶额娘——」。
宜敏面色瞬间柔和了下来,转身微笑着招手示意他们坐到自己身边,故意不理会阿鲁玳伸手要抱的小模样,眼见额娘不理会,小娃娃不由得小嘴一瘪就要嚎,赛音察浑连忙使劲浑身解数哄着妹妹把注意力转移回自己身上看那熟练程度,明显这些日子没少下功夫。
平日里脾气极大的阿鲁玳肉眼可见地被哄住了,很快就露出了可爱的笑容,乖巧的呆在赛音察浑怀里,兴致勃勃地把玩着颜色鲜艳的小球,时不时还塞到嘴里啃咬,口水弄得胸襟上一片濡湿,平日里爱洁如命的赛音察浑却一次次地帮她擦着小脸上的口水,毫无半点不耐烦的模样。
承瑞眼见弟妹二人自得其乐,不由得脸上带着一抹郁闷,明显是妹妹争夺战中没有赢过赛音察浑,自从草原上回来后,兄弟俩每日到锺粹宫都要争夺一番妹妹的所有权,各种比试方法天天花样翻新,当真叫宜敏大开眼界,今日明显是赛音察浑以新玩具获得了胜利,叫阿鲁玳乖乖投入他的怀抱。
宜敏笑着摇了摇头,和煦的目光落在承瑞身上:「这些日子宫里风声紧,你们上下学途中莫要乱走,专心跟着你们的师傅谙达好好读书习武,其他闲杂人等莫要多加理会。」宜敏声音温柔婉转,想了想又道,「切记,若非你们皇阿玛的召唤,千万莫要去干清宫叨扰。可记下了?」
承瑞闻言眼神不由得深邃了几分,仔细分辨着宜敏面上的神情,却看不出丝毫异样,只是母子连心,他能感觉到自家额娘的心情似乎极好,不由得放松的笑了起来:「额娘放心,儿子自是晓得轻重,也会看着点二弟,不叫他随意闯祸。」
赛音察浑闻言立刻不满的叫嚷了起来:「大哥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哪有到处闯祸。」声量比平时小了不少,手上也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的小娃娃,不敢像往常那般跳起来抗议。
「你是没有到处闯祸,都是别人自己找上门来让你收拾,行了吧?」承瑞伸手扶额,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是个什么德性,他难道还不清楚吗?论聪明机智,一般的阴谋诡计都难不倒他,可惜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火爆性子,宫里头上到妃嫔小主,下到太监宫女,几乎没有他不敢收拾的。
偏偏赛音察浑是皇贵妃之子,论身份是阿哥格格里最贵重的,又得康熙和太后纵容宠溺,自小就是宫中一霸,那些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几乎个个避他如蛇蝎,就怕落在这祖宗手里,被收拾一顿不说,还得吃一串的挂落。
宜敏看着兄弟俩拌嘴,不由得心中温暖,她的珍宝一直都在,前世的孩子们一直活在她心中,今生的他们也许不同于前世,但都是自己十月怀胎所生,她会用自己的一切去爱他们丶保护他们,直到雏鹰展翅翱翔天际之日的到来。
康熙一脚迈入锺翠宫偏殿,抬眼就看见沐浴在月光下的宜敏,她靠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面色安宁慈和,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宛若披上羽衣的神女一般飘渺。当她抬眼望来缓缓绽开了一抹笑,竟叫康熙定在了当场。
那般明月为妆的美人浓艳昳丽,一身雪缎织锦的纯白宫装,一株血色梅枝攀着婀娜玲珑的娇躯蜿蜒而上,嫣红的落梅点点,配上那天下无双的容颜,当真浓极!艳极!那般肆无忌惮地烙印在他人眼底深处。
康熙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破坏了眼前这绝美的一幕,他已然忘记深夜来锺粹宫的目的,也想不起自己打了半天腹稿的说辞。他只是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任何言语在她面前都是一种亵渎,竟然好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般心跳加速,汹涌澎湃得几乎令他窒息。
直到耳边传来儿子们的声音,康熙猛然从那宛如幻境的瑰丽中惊醒过来,用力眨了眨,定睛看去发现母子四人围坐在窗边,正其乐融融地说着话,中间夹杂着阿鲁玳咿咿呀呀的童音,充满着母慈子孝的温馨氛围。
康熙不由得耳根红了红,他刚刚都在想些什么呢?莫不是多日不曾亲近宜敏,这才出现了幻觉?只是那惊鸿一瞥的震撼依然久久留存在心底,宛若涟漪换换扩散,微小却不容忽视。似乎为了掩饰那一瞬间的失态,康熙忍不住握拳抵唇清咳了两声。
宜敏微笑起身微微一礼,承瑞和赛音察浑闻声回头,这才发现康熙的到来,连忙起身行礼问安。康熙连忙脚下快走两步扶住宜敏,这才转身免了两个儿子的礼。
一转身就看见赛音察浑别扭的行礼姿势,忍不住露出笑意,伸手接过正因为姿势不舒服而不停踢蹬着小胳膊腿的阿鲁玳,熟练的抱在怀里轻轻晃悠起来,很快就安抚住了小娃娃。
阿鲁玳咯咯笑着揪住康熙的发辫,把玩着上面的明黄发穗,抓着就往小嘴里塞,慌得康熙连忙一手扯住:「阿玛的小乖乖,这可不能吃啊!」这可不是那些特制给娃娃磨牙的小玩具,发辫上可是涂满发油的,哪里能吃呢?
眼见自己的新玩具就要被抢走了,阿鲁玳连忙紧紧拽住自己的玩具,扁扁嘴丶眼圈儿一红,小鼻子抽抽就呜咽起来,康熙立马慌了,心肝宝贝儿地哄了起来,那手势那模样跟刚刚赛音察浑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该说不愧是父子两吗?
眼见赛音察浑也凑了上去,拿刚刚的玩具想哄阿鲁玳,结果被糊了一脸的傻样,宜敏有些不忍目视地移开视线,恰好对上一旁承瑞无语的目光,不由得相视一笑,两人就这么默契地站在一旁看着那对傻瓜父子什么时候能搞定自家的宝贝凤凰蛋。
最后还是宜敏看不下去了,自家闺女明显是干嚎嗓子不下雨,再玩下去以后可就露馅了。她把孩子从康熙怀里接过来,轻轻点了点她额头,阿鲁玳如今也一岁多了,是个聪明的小家伙,最是懂得见风使舵,一到自家额娘怀里,顿时就安静了,再也没有刚刚那副张牙舞爪的猖狂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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