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佟妃考虑是不是要不顾颜面直接站起来的时候,梁九功终于出现了:「皇上有旨,招淑惠长公主晋见。」阿图这才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对着梁九功点了点头,施施然往里走去,连眼角都不曾瞟一下蹲在一旁的佟妃,这种无视的反应比不屑更让人难受。佟妃却不敢露出一丝不满,只因阿图长公主针对她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到皇太后帐中请安,只要遇上阿图长公主都会被奚落嘲讽,凡有她有一丝不得体都会被趁机找茬,还有几次更是在蒙古贵妇面前让她颜面尽失,弄到现在她对这位彪悍的长公主完全是一点脾气都不敢有了。
直到阿图长公主的身影没入明黄色御帐内,佟妃才踉跄着起身,身边的嬷嬷连忙一左一右扶住,心中都是敢怒不敢言,之前有个奴才不知天高地厚多了句嘴,被当场押下去打了个半死,丝毫不给佟妃任何面子,皇太后对此睁只眼闭只眼,连佟妃都不敢正面对上阿图长公主,她们当奴才的又能如何?
佟妃微微喘了几口气,心中腹诽不过是个死了儿子的老女人,居然猖狂到在御帐前就给她没脸,等皇帝表哥召见,她一定要求皇帝表哥给她做主,她倒要看看阿图还能得意几日?佟妃满含期待地看向梁九功:「不知皇上对本宫有何旨意?」
梁九功面上带笑道:「皇上这会正忙着呢,请佟妃娘娘先回去歇着,待皇上得了空儿再去瞧您。」梁九功对佟妃的狼狈的模样直接装作看不见,毕竟阿图长公主才是他目前得罪不起的人物,佟妃嘛还不值得他这个干清宫大总管忌惮呢。
佟妃闻言不禁身子一晃,面色瞬间煞白,皇上竟是不愿意见她?这是为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皇上态度前后变化如此之大?难道皇上不知道他这样做,不亚于当面给她耳刮子般的难堪吗?尤其阿图长公主刚刚那般折辱她,皇上不说为她做主出气,竟然还赶她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怕她还没回到自己营帐,她失宠的事情就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虽然梁九功话说得漂亮,可是佟妃压根就不相信皇上正忙的鬼话,她可是早早打听了皇上今日午后没有召见过任何臣工,这才敢带着人过来,尤其对比阿图长公主一下子就被召见的待遇,她身为此行地位最高的宫妃,竟然连她的来意都不问上一问就让她走,简直是把她的脸皮拔下来踩到了泥里一般,让她以后还有什么脸接见命妇,管教底下的嫔御?
佟妃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麻烦梁公公多跑一趟,替本宫向皇上呈情,就说本宫有重要的事情禀告皇上,求皇上赐见。」她就不信皇上当真如此绝情,自己就算不得宠,好歹也是他嫡亲的表妹,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姑母的情分上难道还真要逼死自己不成?
梁九功心里为面前这位妃主子惋惜了一回,若非早些年干下的糊涂事,就凭着圣母皇太后的情分,这位怎么着也不可能混到这等地步啊!如今偏偏又摊上了皇上被下药的事儿,当真有几分时运不济,皇上这会一看见她,可不就得想起自个竟被区区一个蒙古格格算计的事儿?连带想起当年这位也是靠着这等手段上位,难免勾起新仇旧恨,自然不待见她。若是她这会乖乖回去,虽然难免要受些委屈,但也能让皇上消了胸口那股怒气,何况位分摆在那里,谁又敢真的对她怎么样呢?偏偏这是个脑子糊涂的主,硬是要跟皇上争这口气,便是让她赢了面子又如何?耗尽了皇上对佟家的情分,将来还能有她的好果子吃?
不过梁九功讲究凡事留一线,这位毕竟出身佟家,想来不会那么轻易倒下的,如今顺手卖她个人情倒也便宜,他面色特地带上了几分为难,低声劝道:「娘娘还是先回去吧,皇上正与长公主商议政事,怕是无暇接见的,要不您晚些时候再来?」
佟妃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听出梁九功话里的意思,只当他是看不起她,不肯替她传话,面上顿时一冷,怫然道:「本宫说了有要事禀告,你没听见不成?若是耽误了事儿,你这奴才担当得起吗?」她今天若是进不了这个门,怕是连奴才都要骑到头上来了,她还真不信这个邪!
「奴才不敢,娘娘息怒,奴才这就去为您通报!」梁九功面上恭恭敬敬地应了,心中却不住止不住的怒火上涌,得咧!这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既然这位娘娘不领杂家的情,那么他也犯不着热脸贴上去给人踩,不过是个既不得宠也不下蛋的女人,凭着家族情分混日子罢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佟妃见梁九功识趣,胸中怒火稍稍平息了些许,连忙让云嬷嬷替她整理好稍有凌乱的仪容,又拿帕子压了压眼角,不着痕迹地拭去眼角的一丝泪痕,外人看到的仍是那个仪态万方的佟妃娘娘,丝毫不肯让人看出自己弱势的一面。
本以为康熙很快就会召见自己,毕竟出行女眷的事务都是由自己负责,有事禀告称得上是名正言顺,只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御帐还是毫无动静,既没人出来传话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佟妃就这样带着一群奴才站在辕门外,进不得退不得,尴尬得让人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佟妃忍不住心生悔意的时候,终于御帐内有人出来了,她精神神一振,连忙抬头望去,不想出来的竟是阿图长公主,只见阿图脸上已经褪去了初见时的苍白憔悴,反而微微带上几许红晕,显然精神了不少,一抬眼看见立在营门外的佟妃,眼中诧异一闪而过,然后就忍不住口中轻嗤一声,嘲笑之意昭然若揭,然后带着一群奴才大摇大摆地走了。
面对阿图的目中无人,佟妃就算心中恨的滴血,行动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趾高气扬地离去,转头再看看纹丝不动的御帐,似乎看到了里面心硬如铁的明黄身影,身子不由得渐渐发冷,进而冷彻心扉,表哥,皇上!你当真如此绝情!
赛音察浑抛着手中的果子,漫不经心地问道,「大哥,你说那个女人能在皇阿玛门前坚持多久?」那个女人刚刚的眼神简直如芒刺在背,他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只是没想到出了宫这女人胆子倒是大了起来,竟然敢跟皇阿玛较劲。
承瑞慢慢阅读着手中的书卷,神色淡然安逸:「皇阿玛不会见她的,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明白,若是皇阿玛不想给你面子,你就连里子都保不住。」不过是个看不清现实的女人罢了,说威胁谈不上,顶多加上背后的佟家,让人膈应得慌。
「那女人恐怕到现在还没搞明白皇阿玛的心思,连为什么不受待见都不知道就失宠了,真是可怜呐!」赛音察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他就是看那女人不顺眼,成天暗搓搓地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好像全大清都对不起她似的。
承瑞抬起头盯了赛音察浑一眼,这才继续翻看手中的书卷:「她虽然是个蠢货,但是正因为不够聪明,所以皇阿玛不会轻易舍弃她,如果一竿子打不死,那就不要去招惹她。」毕竟只要佟家还在,没了一个佟妃,自然还会有佟嫔丶佟贵人出现,与其面对一个不知深浅的对手,还不如留着佟妃。
赛音察浑拔出腰间的匕首,挥动间就将好好一个果子削成了一朵花,然后狠狠地啃上一口:「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苍蝇如果太烦人了,就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拍死,谁知道蠢人会做出什么蠢事来?」佟妃正是因为蠢,总是会不按常理出牌,要他看来,还不如跟聪明人打交道呢,至少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省得天天看人卖蠢,不伤人却伤眼。
承瑞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话听起来还真有几分道理,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这话你倒是可以跟额娘说去,我看这些年额娘对这佟妃也是有些腻烦了,没准还能给你看出好戏!」
赛音察浑顿时精神一振:「真的?额娘这是打算收拾佟妃那女人了?」这下可好了,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个奇葩,还是早早处理了落个清净,天天在额娘面前自作聪明的蹦躂,简直烦死人了。
承瑞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个明明很聪明,偏偏不肯多动脑子的弟弟,额娘捧着佟妃这么多年自然是有用处的,就算真要处理掉,那也得找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便利废物也该收回来些利息不是?
第161章女人的心思
在离草原千里之遥的紫禁城中,宜敏一身宝蓝色宫装常服靠在美人榻上,嘴角含笑地看着儿子们的来信,读到有趣处忍不住噗嗤一笑:「这孩子怎地这般促狭,佟妃虽然有时候确实不够聪明,但也没有真的蠢到那等地步啊。」不过佟妃这运气还真是差了点,如果不是她自己送上门去,以康熙爱面子的性子,中了算计之后是不会招高位嫔御侍寝的,顶多幸个常在或答应,甚至拉个身边的宫女之流发泄一番也就罢了,偏偏佟妃生怕察哈尔格格得了宠幸,失了分寸,这才将自己陷入如今这般进退不得的窘境。不过前世这察哈尔的东珠格格可没有出现在木兰秋獮上,布尔尼亲王到死都端着察哈尔王的架子,没想到今生竟然连侄女都舍得当成礼物送人了?这身段放的可真够低的,是因为看清了察哈尔与大清的实力差距,所以阳谋不行就打算玩弄阴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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