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行衣穿梭在落雨的城市街道之间。
建筑灰暗,冰冷沉重的空气压在他肩上。他没有数自己中了多少枪,只知道手臂、身体、双腿都已经负伤。血滴残留在他奔跑过的道路上,腥气晕开涟漪。
急促破碎的喘息中,白色的雾气从他唇边呵出,模糊了视线中的前景。
他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可是他仍然要忍着伤口的剧痛、忍着体力透支的虚弱,继续奔逃。
不是为了活下去。
而是为了,让不见寒能离开这里。
严重的失血让他眼前发黑,脑子一阵阵眩晕。他终于踉跄着,摔倒在街道的积雨中。衣服上的血迹融化在雨水里,将他身下的水洼晕染成深幽的红色。
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着雨水,嗒嗒地向他踱来。他已经无数遍听见过这个声音,像死神催魂的铃声,在他身后逼近。
城市的雨中倒影被染成血色,在涟漪里模糊扭曲。他眼前的景象一阵一阵地发黑,身上的枪伤到处都是剧痛。有几处受伤较早的地方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甚至已经麻木,失去了知觉。
枪声再次鸣响。
苍行衣的身体本能地颤抖了一下,剧痛并没有如期而至。
这是一发空枪。
“很痛吗?”
不见寒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苍行衣吃力地回头,不见寒在他背后,漫不经心地握着手腕搓揉。
“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有点累了。”不见寒问。
苍行衣重重喘息了一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
短暂的停歇使他重新调整回了呼吸的节奏,他的体力终于恢复了少许。
“不用……”他闭着眼说,“我失血太多了。”
他没有时间休息。大量的失血让他的生命悬挂在死亡边缘,一旦停下来,生机很快就会流矢殆尽。
在他有限的存活时间内,他得尽可能地避开不见寒的每一枪,为决定论的出现提供更多的机会。
他睁开眼,目光涣散的双眼重新聚焦,远处城市崎岖的残影映在他视野中。他屏住呼吸,扶着残墙粗糙的断面,继续向前踉跄而去。
暴雨仍在落下。
在不见寒的视角中,他是被虚构出来的。可是在他自己的认知里,他的的确确就是一个真实存在的“苍行衣”。
对于不见寒而言,只是推理和猜想的那些过往,所有的背叛与爱慕、痛苦与轮回,对他来说,无一不是记忆中真实存在的经历。
他的记忆是如此生动。
他仍记得不见寒在第四纪元碧草如茵的山坡上,为他横笛而鸣,春风吹动少年白色的衬衫,衣角掠过他手背时的痒意。
也记得他们曾游弋深海,乘坐巨鲸飞翔,不见寒吹响无声的哨音,唤来绕身环游的缤纷鱼群。
他还记得他们曾穿行深林雨夜,一同从树枝上摘取盛开的荧光;曾在回音山谷聆听风雪漫歌;曾沉睡在蝶栖之地共享联翩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