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色的虞美人花瓣从唇边飞落,飘入掌心中。
不见寒怔怔望着手心里的花瓣。
“这是……什么?”
“花吐症。我的病症,【爱慕瘟疫】的形式之一。”牧糍回答道,“花吐症以情绪作为传播媒介,因此传染性极强,只要你曾经心生爱慕某人的心情,就会感染上花吐症。这种传染病的潜伏期很长,有些人终生不会发病,而有些人从病症爆发到致死,只需要短短的一瞬。”
“刺激花吐症爆发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爱慕着某个人,却认为自己无法得到他的爱。爱慕越深刻,越是求而不得越是绝望,花吐症的爆发就越快。”
她说的是对的。
不见寒回想起那些在理想城情人节活动中吐花而亡的参赛者,无一不是在意识到自己的恋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慕自己之后,被鲜花侵蚀淹没。
一开始,他们只是会伴随咳嗽吐出零星的花瓣,到了中期,咳嗽加剧,会吐出完整的花朵,即使是普通地说话,也会有花瓣从口中飘落。等到花吐症晚期,病入膏肓之际,患者的皮囊之下已经彻底被花藤侵蚀殆尽,成为一具空壳,最终被花树撑爆躯壳,做出最后的绽放。
听起来十分唯美动人的传染病,其无解的致死方式和死亡概率,却恐怖得令人心惊。
这就是不见寒之前一直在猜测的,理想城活动真正的致死机制。活动方根本不需要制定严厉的规则和致命的惩罚,它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故布疑阵,设置各种各样的考验场景,去试探情侣之间的真心。
可人的感情,偏偏是最经不起试探的东西。
杀死这些情侣的不是真刀实枪,或者明面上的惩罚,而是他们自己心中的怀疑。
“花吐症是绝症,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治疗或者缓解。”牧糍继续说道,“解决这种疫病的方法只有两种,一是彻底放下对你爱慕之人的爱意。心中没有爱,没有求而不得的绝望,寄生花失去养料,自然就会停止生长。二是相信你所爱的人也深爱着你,只有爱可以彻底治愈这种疫病。”
“但是爱往往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摧毁只需要一瞬间,相信却需要极其漫长的过程。因此,很多人根本等不到恋人把爱证明给自己看,就疫病爆发身亡了。”
听完牧糍这番话,不见寒下意识地开始担心苍行衣。但是在他回想自从苍行衣进入爱慕瘟疫之后的表现时,他发现苍行衣的确有咳嗽,但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苍行衣吐花。
不吐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就是他心中已有所爱之人,并且坚信他心爱的人也爱着他。但是以苍行衣的表现来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要么就是……
他根本没有爱慕的人。
心脏揪疼得厉害,喉中猝然生痒。不见寒按着胸口,无法抑制地咳嗽起来。虞美人的花瓣像血一样飞溅在地上,大捧大捧地落下,他用力地呼吸着,只觉得肺叶中像火烧一样,焦灼而疼痛。
他吐出的花瓣边缘带着一圈黑色,而末端有融化成黑色黏液的迹象。那是阴影在他体内和爱慕瘟疫的侵蚀抗衡,爱慕瘟疫的入侵已经在威胁他的生命,假如没有阴影在他身体里与花吐症拉锯,他很快就会被绝望的病花侵占躯壳,绽放而死。
——不要去想苍行衣的事了。
他强行控制着自己,企图冷静下来,用其他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如果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带来问题的人。他根本不需要去考虑怎么让苍行衣爱上自己,从而解除病症。只要控制住牧糍,用释梵的不入地狱或者裴尧的纯白王冠压制她的病症,花吐症自然而然就会消失。
在脑海中刻意忽视苍行衣,病症果然得到了少许减轻。不见寒逐渐恢复呼吸,对牧糍转移话题:“我们是受俞尉施所托,来带你去见他的。”
对俞尉施这个名字,牧糍果然有反应:“他跟你们说了什么?”
“他说你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现在他不能来看你,让我们代为关照。”不见寒使用了尽量委婉的措辞,“你们俩到底怎么了?情侣之间有什么话,好好说开不好吗?”
牧糍不置可否。
比起见面之缘的不见寒和苍行衣,她对俞尉施的了解显然更加深入,知道他的原话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我现在也没办法见他,但这不一定是坏事。或许对他来说,见不到我,反而会更加轻松吧。”她低头写着便签纸,从上面又撕下一一张“我喜欢你”,贴在墙上,“他并不喜欢我。我放纵自己任性的喜好,恬不知耻地赖在他身边,只会成为他的负担。”
不见寒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你为什么会认为他不喜欢你?我觉得他对你是很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