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师捏着扑克牌的手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苍行衣垂下头,说:“我从不会对你撒谎。”
“有意思。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你和我生前,并不仅仅是认识而已啊?”魔术师笑吟吟地说,“你和‘不见寒’,是什么关系?”
“是……”
苍行衣犹豫了一下,他一时竟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魔术师的扑克牌对准他心脏的位置,一侧尖角缓缓陷了进去。
“你曾经是我的战友。”思考许久,苍行衣终于从自己能说的内容中选择了一部分真相交代,“你和我一起去进行一个很危险的任务,但是中途出了意外。你为了保护我,受了濒死的重伤,我一直在试图救回你……”
“真是够了。”
魔术师抽出扑克牌,冷声说道。
感受到主人心情转阴,束缚苍行衣的绳索猛地收紧,将他的肢体拗成人类原本无法达到的姿势。被扭曲的肌肉撕裂剧痛,数处骨骼弯曲到极限,咔咔作响,最终被拗过韧性的界限,咔哒一声崩断开裂。
“……唔!”
骨折的剧痛使苍行衣闷哼出声。在高阶玩偶恐怖的异能力量压制下,他感觉自己像一把竹篾扎成的纸人,被人轻易地团在掌心碾压,动动手指就可以任意拗折捏碎。
但是他对此竟然没有丝毫怨憎,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释然和自暴自弃感。
在看到魔术师那张熟悉却冷漠的面孔时,他甚至产生出一丝扭曲的快意,觉得这一切痛苦,就是自己本应该承受的刑罚。
绳索一松,多处骨折的身体无法支撑起自己的重量,苍行衣跌倒在地上,根本没办法爬起来。尖刺拔出之后,血像泉水一样从伤处涌出来,很快在他身下积成一滩。
苍行衣蜷在血泊里,浑身肌肉因为疼痛和伤口愈合的瘙痒不断地痉挛。他听见一声叮哩当啷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在模糊的视野中,一张纯白色的金属无脸面具被扔到他面前。
“这是普利斯从你身上缴收来的战利品,被我要了过来。”魔术师声音冷漠地说,“玩偶在被盛宴吞噬成玩偶之前都是人类,我曾经遇到过好几个持有这样面具的玩偶,不难猜出他们生前是来自同一个组织的人。而这样的面具,我同样也有一张。”
“那不正说明,你过去确实是我的战友吗?”苍行衣一时竟然有些茫然。
魔术师向前走了两步,重重踩在苍行衣肩膀上。
皮鞋坚硬的底面压上曾受重创的肩头,一脚毫不留情,将骨骼踩出吱嘎脆响声。锁骨骨裂。
“你知道吗,人类在被吞噬为玩偶之后,是没有心的。”魔术师声音漠然地说,“即使你告诉我,那些玩偶还是活人的时候,曾经是我的挚交,亲人,战友,我对此也没有丝毫感触。玩偶的躯壳都是死去的物质,陶瓷、布料、棉花、塑胶,全部都是中空的,没有内脏,当然也没有感情。灵魂被彻底碾碎重组,忘却过去的记忆,也剥离一切爱和恨。这就是玩偶之国所谓的新生。”
他当然知道。苍行衣心想。这份冷漠和残酷,他已经切肤入骨地感受到了。
“但是。”魔术师收回了脚,在苍行衣面前蹲下,“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他沾血的手套按上自己的胸前,在精美的礼装心口的位置,留下几道刺眼的血痕。
“这里明明应该是中空的地方,好像有东西在撞,发出巨大的回响的声音,竟然撞得我胸口很疼。如果换成是人类,这种感觉,应该是叫做心动吧?”
苍行衣愣住了。
“即使是死亡,即使是失去记忆,被碾碎重组成新的生命,仍然无法被拔除的感情。我生前对你,一定是深入骨髓的爱慕。将这种关系称呼为恋人,我想,应该不过分吧?”明明说着感人至深的话语,魔术师却面无表情,而且语气冷得几乎可以结出冰来,“可是为什么,你不承认呢?”
他说着,拽着苍行衣被划烂的衣领,将苍行衣从地上提起来。
“我给过你很多机会,把同一个问题重复问了很多次,你都没能给出一个让我满意的回答。我的耐心已经耗尽了。”魔术师说着,掐住了苍行衣的脖子,“是因为人类这么善变,我才刚刚死去,你就已经变心了吗?还是因为我已经成为玩偶,你不再将我视作恋人,甚至耻于承认曾经有过这段关系?无论如何——”
他五指用力,深深陷入苍行衣的脖颈,掐出红白痕迹。
“原来能如此深刻影响我的感情,对你而言,是这么不值一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