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寒蹲下进入潜行状态,潜入了东区小镇。
他很笃信苍行衣让他来这里,不是来直面必死之局的。或许在这一次的《玩偶之国》剧本中,出现了什么其他的变数,比如有他没留意到的隐藏线索,又比如说随着剧本版本的更新把boss削弱或者更新了bug之类的。
如果苍行衣真那么不做人,想让他重温白月光凋零的旧梦,他今晚十二点一过就去把这人的狗头给拧下来。
目前就先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等遇到问题,再去想怎么解决。
潜行状态是可以完美规避任何侦查的,只要不见寒自己不出现大失误,或者主动攻击敌人,就没有人能够发现他的存在。
一路潜行到小镇的中心区域,不见寒稍微停下了脚步。
小镇的中心,是一座巨大的,荆棘藤编而成的刑架。它高近十米,厚重而且结实,牢牢扎根地下,像一座显眼的地标建筑。
然而真正让不见寒停下脚步的原因,是上面悬吊着的人形。
那道人影被从中间撕裂开,两半各自钉在刑架的两边。通过身体玲珑曲线的起伏尚可辨认出这是一具女体人形,但她明显不是人类。
她有着一半蓝一半粉的蓬松卷发,身上原本很贴合身材的演出服被荆棘刮得破破烂烂,露出瓷白的皮肤。这里所谓“瓷白”绝不是一种夸张的形容,而是她确实是一种白瓷材质所制成。通过被劈断的横截面可以看出,她只剩下一层瓷质的表壳了,而从躯体内部涌出的,则是无数恣意生长的荆棘。
“……听风吟。”不见寒低声念出了她的名字。
无论是黑洞悬崖边的变成机甲战士的钢臂,还是眼前被钉死在刑架上的杂技演员听风吟,他们凄惨的死状显然都不自然。这种被人强行凝固在某一时刻的姿态,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座巨碑,似乎是一种纪念,或者干脆就是无声而恐怖的威慑。
不见寒只是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就继续往前潜行去了。
在机甲战士那里得到的经验,已经足够让他意识到,这些昔日的战友已经死得干净透彻,没有可能再被唤醒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往前走,或许找到这一切的源头,解决猩红女王,才能够挽回这场悲惨的败局。
他很快抵达了西区的边缘。
西区的天空一如既往的低沉昏暗,徐徐飘落着雪片般的灰烬。
纸折的乌鸦在瓦楞纸树梢上发出两声凄清的惨叫,扑棱振翅,朝远处飞去了。通往西区的栅门没有上锁,也没有荆棘的封闭,不见寒很轻易就能将它推开。
这扇门原本是用来阻隔东区的中低阶玩偶进入西区的,但现在东区小镇所有的玩偶都受到荆棘控制,绝对自觉不会乱闯,大门自然也就形同虚设。
不知来源的冷风吹过,将树枝上残存的枯叶吹落,原本就死寂的西区王宫,显得更加凄清了。
长相好像地狱之爪的枯树林间,隐约传来一两句窸窣的交谈声。不见寒无声地潜行过去,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兜帽长斗篷的炼金术士,似乎正在和一个精灵弓箭手做些什么交易。
正当他以为只有这些高阶玩偶还没有遭受到荆棘的控制时,精灵弓箭手转过身去,露出了腰后有荆棘在其中蠕动的血洞。而炼金术师摘下了兜帽,他的形象更加离谱,血红的荆棘条从他空洞的眼窝里伸出来,盘踞了整个上半边脑袋,在他脑后还织出了一条又粗又长的发辫。
随后炼金术师的发辫伸进弓箭手腰后的窟窿里,两具皮囊同时好像有东西在底下翻滚蠕动,不断扭曲变形,最终融合在了一起。
它变成了一个连体的怪物,前面是站立的精灵弓箭手,而他腰后的血洞里则插进了炼金术师的头。炼金术师弓着腰,使他和弓箭手整体连在一起,看着好像一个半人马的姿态,偏偏又从两侧伸出两条手臂,各自握着冒泡或者冒烟的药剂瓶,时刻准备给弓箭手的箭矢填装特效弹药。
不见寒人看呆了。
眼前的场景算不上非常恐怖,但猎奇指数确实拉满。而像这样的缝合怪,他在之后的潜行中途遇了不止一只,每次都能刷新他想象力的极限。
“你妈的苍行衣,整天除了套娃就是搞些阴间玩意儿。”
他情不自禁地吐槽。
或许是已经很接近剧本终点,系统301的声音没有再冒出来反驳他的吐槽。
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奇形怪状的缝合怪物,不见寒往王宫的方向探去。
王宫附近无疑是受荆棘之灾最严重的地带,其他地方大多是被荆棘覆盖了表面,或者遭到藤蔓侵占一部分,唯独王宫丝毫不加掩饰,由内而外,干脆整座都是由荆棘构成的。
无数盘扎在一起的荆棘像结成团的蛆虫一样,扭曲,穿梭,相互攀爬,使整座王宫看起来好像时时刻刻都在贪婪地蠕动。就连王宫的大门也像一张真正会呼吸的嘴,时而开,时而合,门框不断变形着。
门口的一旁,矗立着一座雕像。
说是雕像并不太准确,因为它也是一只不见寒所熟知的玩偶。体型臃肿的兔子站在门边,一手抱着自己被摘下来的头,另一手摊开伸向王宫,朝不见寒做出了一个僵硬的、“请进”的姿势。它失去了头颅的脖洞处同样盛放着一大捧荆棘,这使它看起好像一座雕塑之余,更像一尊造型奇特的盆栽。
不见寒站在门口,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掏出匕首把长在它脖洞里那些杂草都割掉,然后捧起它的头颅,安放回了它原本该在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他走进王宫的大门。
王宫里面,遍地都是荆棘,几乎无处下脚。他必须很仔细才能避开这些绊脚的东西,但是仍然防不胜防。因为王宫里的黑暗仿佛会吞噬光线,手电筒的照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而且地面完全是由荆棘构成的,有些地方看起好像扎扎实实织了一大片,实际上一脚踩下去,底下是空陷的。
就这么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黑暗里走了不知多远,不见寒走进了一座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