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就像是被打碎的拼图,被一根线连接起来,当戈尔不由自主对着顾祈安喊出“恩和”这两个字眼的时候,连接的线引导着碎开的拼图归于原位,将那些缺口补齐,在戈尔的大脑里绘制出了一头黑狼的一生。
戈壁滩上的狼群,选择独行的亚成年黑狼,荒野路上与孤寂为伴,在狩猎过程中感受到血脉沸腾的兴奋……
以及捡到了一只意料之外的小雪豹。
白绒绒的毛发上错落着灰色、黑色的圆环花纹,蓝色的、像是天空大海一样的眼睛,性格娇气,有点笨,没有母兽的教导而显得格外迟钝懵懂。
但他又很聪明好学,会努力学习狩猎技能,会大胆参与狩猎活动;他的气味温和甜美,即便同样作为雄性猎食者,但几乎毫无攻击性,对于绝大多数动物来说,这只漂亮的小雪豹就像是一个甜滋滋的小蛋糕。
谁都会喜欢他的。
那头离群独行,且习惯孤独的黑狼也喜欢。
甚至是非常喜欢。
“恩和……”
戈尔的声音很沙哑,记忆的归位让他的思维混沌一片,大脑疲于运转,可偏偏这具灵魂的意志却在坚持着,嘴巴张张合合,叫出那两个被他遗忘了很久、很久的字。
“恩和……”
“是我呀。”顾祈安抿唇,眼眶有些发热。
“恩和。”
“我在。”似乎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聚集在眼球周边。
“恩和、恩和……”
“我……哇呜呜呜……”眼泪如同决堤的水,猛然喷涌出来,大颗大颗地往下滚,滚烫至极。
顾祈安忍不住了。
他哭出了声,哭得很大声,也很可怜。
还没消肿的眼皮又凝聚着一层薄薄的红,之前在床上哭多的嗓子哑了起来,整张漂亮的脸蛋也浮现出艳色,委屈巴巴的像是被抢走了糖果的小孩子。
连指尖都有些发颤。
顾祈安觉得自己好开心,也好难过啊。
戈尔叫第一声“恩和”的时候,他心里是惊喜高兴;叫第二声的时候,他有种恍如隔日的感慨,和期待得到实现的满足;等叫到第三声、第四声的时候,他只觉得委屈——
委屈自己一个人从病床上醒来,委屈整个世界都搜索不到有关于“戈尔恩和”的信息,委屈他煎熬着病愈后数个失眠的夜晚,委屈那个可能再也回不来的拥抱……
可怜的小学弟哭得浑身颤抖,他被戈尔很用力地抱在怀里,滚烫的蜜色手掌轻轻抚在他的后颈、脊背上,一下一下,从上到下温柔地抚摸着,就像是从前狼哥安抚他时舔在后颈上的力道。
“呜呜狼哥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好想你……”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病好了、不用死掉了,我见到爸爸妈妈了,我也养到了以前一直想要的小狗,但是、但是哪里都没有你……”
“可是我真的好想你啊……”
“你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慢……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漂亮的小雪豹需要稳重的黑狼照顾和陪伴,有黑狼在的时候,他是一株向阳而开的向日葵,快乐、大方、满足。
可当有一天黑狼消失了,曾亲身体验过因病死亡、与父母家人阴阳相隔的小漂亮可能会崩溃。
或许他已经很乐观很坚强了,但病痛最是能吞噬一个人的精神和勇气,顾祈安可以笑着告诉爸爸妈妈不许哭、要好好生活、或许可以领养一个能陪伴他们余生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