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是忠诚的。”费恩亲王上前握住他的手,垂下头,似乎想要亲吻他的手背,“我已向您写过我拖延的理由……”
段昀弘抓住宁非的手腕,抽开他的手。
宁非:“……”
费恩亲王:“……”
“轮不到你碰他。”段昀弘装圣徒也是一把好手,语气冷厉,眼神迫人,“你刚碰过脏东西的手,好意思碰他?”
这说的是费恩亲王的手碰过那个箱子,而箱子里有脏东西。但段昀弘抓着的宁非那只手,也刚碰过地毯和草灰,其实大差不差。
但段昀弘就是这样指责了,费恩亲王虽然不爽他,可也没法反驳,还垂头道:“十分抱歉。”
宁非瞥了一眼段昀弘,段昀弘无声地挑眉一笑,松开了他的手。宁非这才回应费恩亲王:“无妨。开箱吧。”
费恩亲王回到箱子旁边,但还是有些犹豫:“您确定要看?虽然我已命人做过清洁,但他的死相着实不堪入目……”
宁非打断他的废话:“我说,打开。”
费恩亲王终于打开了箱子的扣锁。
先打开盖子,然后把面对宁非的那一面缓缓降下。伴随着骤然浓烈的腐臭味,一颗人头终于展露人前。
裹了厚厚石灰也能看得出其臃肿、狰狞、血迹斑斑,双目的眼皮无法完全阖上,头发也稀稀拉拉的。要不是宁非对国王的长相还挺熟悉,估计挺难将这张极其变形的脸认出来。没了华冠丽服,国王也和平民街里最邋遢的老头并无二致。
“……行了,关上吧。”宁非也不是诚心找虐,在越来越古怪的味道中挥了挥手,“你自行处理。”
“是。”费恩亲王关上箱子,表情里也带着嫌弃,“那也已经去世的王后和两个孩子……”
“也处理掉。”宁非回得淡然。毕竟他之前按照十天之约来的时候,就从管家呈递的信里得知,国王的一家老小都被费恩亲王一网打尽了。怎么说呢,丝毫不意外。费恩亲王本质上就是无情的、自私自利的、不择手段的。即便他还在光明魔法的深刻影响当中,但只要他的信念是“无论如何都要达成宁非提出的目标”,以及认定“国王一家不是宁非的信徒”,那杀了他们,也不会让费恩亲王觉得痛苦。
而他在信里解释的理由,是因为要杀国王的时候,被这家人提前察觉了危机。他们组织侍卫拼命反抗,甚至想先下手为强,才导致亲王不得不一并处理了所有人,还拖延了时间。说得有理有据,然而包藏其中的野心有几分,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过,这倒给了宁非一个灵感。
他本来想在来看国王脑袋的时候,顺便收拾了费恩亲王的。眼下来看,当场处刑对于这些腐烂根源的王室来说,算得上最仁慈的惩戒方式了。
宁非有了一个更折磨的办法。
他看着亲王关上箱子后,掏出手绢不断擦拭手指,满脸嫌弃的模样,忽而道:“表面的污秽可以擦干洗净,心中的却难以轻易祛除。你既双手沾了污血,便由我来帮你彻底洗净吧。”
费恩亲王闻言,神情顿时变得激动,举着双手走到近前:“请您为我洗礼,为我赐福……!”
段昀弘则是顿觉不妙,果断快步退开,直冲门口而去!
“跑什么。”宁非是看着段昀弘“落荒而逃”的。直到那男人都抓到门把手了,宁非才悠悠开口:“我不给你赐福。”
段昀弘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真的?”
“这还有假。”宁非本来就能精准控制施法范围,前几次就是觉得这家伙不乐意的模样挺可乐,故意瞒着逗他的。这会儿,宁非终于大发慈悲地提示他不用跑。
段昀弘不知道是真信了还是依旧怀疑,总之他虽然没继续出门,但也就停在了门口,没走回来。宁非看他那将信将疑的模样,懒得多说什么,朝着费恩亲王抬起了手。
伴随着若隐若现的耳鸣,一股其他人都感觉不到的暖风,从费恩亲王的脚底升了起来。
它环绕着费恩亲王,越来越大;耳鸣之声也越来越洪亮,逐渐变成轰鸣。费恩亲王再也听不到其他,感触不到其他。只有温暖流过他的四肢百骸,遥远的钟声在他的脑海里轰鸣。
他的眼前也很快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强光刺得他双目流泪,却又舍不得闭上。他的心、他的灵魂在震颤,好似双脚都要离地了。
就在这即将要飞升的空灵之中,一个声音从天而降,打入他的脑海。
“我要你从此变得真善美,你看不得草菅人命、看不得生灵涂炭、看不得世间苦难。
“我要你清晰回忆起你害死的每一个人,抢占的每一块地,做过的每一件有损他人的事。每一次回忆都是在你心上的鞭挞,每一件罪恶都使你的灵魂受到灼烧,饱尝折磨。
“别人因你而生气、而悲愤、而痛苦,你就会千百倍地感同身受。你要每天去忏悔,去赎罪,但你的业海无穷无尽,永远偿还不完。
“你生而有罪,但在此之上,你要害怕死亡。痛不欲生不是你寻求死亡的理由。
“你要找遍死亡的意义,当你真正领悟,你才能真正走向死亡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