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新?五皇子举荐的?」
「一开始,顾曙自荐前去办理这桩棘手的差事。皇上对他能主动请缨,替君父分忧很是满意。但此次秋獮意义重大,不只是给大周的臣民看,也是想让北齐和南魏知道我大周正值盛世。若是派了皇子去赈灾,是能显出皇上对此次灾情的重视,却担心让人瞧出朝中不济,内忧积重。再者,皇家秋獮,皇子不可缺席。顾曙自荐不成,便举荐了叶新。叶新这些年干得不错,皇上权衡之下,准了。叶新已经启程了,身边还跟着特意派给他的天元卫,算是给他撑足了场面,震慑当地的官员。叶新是个有能力的,不出意外,这趟差应会办得好。」
顾漪澜见顾晨陷入深思,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叶新跑不了,等他这趟回来,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该从他身上入手了。」
顾晨琢磨着「时候也差不多了」,是指的什么?
顾漪澜唤来秋兰,将碎了的瓷瓶收拾了,看着碍眼。
顾晨将事情串了串,难道……她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道:「姑母是……在等南疆战败?」
顾漪澜眉头一蹙,瞪了她一眼,道:「这事跟南疆有什么关系?你怎么总在南疆的事上打转?那日宴上,我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再者,南疆败不败,我如何能知道?」
「不是,不是,孩儿没这个意思。孩儿也不知为何,总是对南疆战事担忧。」
顾晨想了想,还是把担忧说了出来,「姑母,孩儿说个不吉利的话……若是南疆败了,该如何是好?孩儿领兵去南疆?打仗打的是钱粮,如今朝廷还能拿出多少钱粮?孩儿就是武圣附体,怀朗军的将士们就算有三头六臂,大义到不要饷银,没有粮草也打不赢呀。」
顾漪澜沉默良久,道:「你都说了,一旦败了,这仗就没法再打下去了。到时,只有一条路。」
「议和?」
顾晨眉头紧锁,想起上辈子学过的历史,想起那些丧权辱国的条约,心中是万般不愿。
顾漪澜瞧着她,淡淡的道:「你和北齐不就议和了吗?怎么,你只肯在胜的时候议和,败了就不能议和了?议和,是为了王朝的延续,是为了生存,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赢回来。」
「这些,孩儿都明白。可朝廷拿着百姓的血汗钱养着将士,不是用来做摆设的。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这是将士们的使命。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挥刀而上,怎可投降?」
顾漪澜对这话既认同,又不认同。
「你说的不错,宁可战死,也不能失了气节,不能丢了为国不惧生死的信念。可逞一时之勇,不知审时度势会是什么下场?我刚说的话,你听不懂吗?你的史书都白读了?你现在怎会变得如此天真?」
顾晨总不能将上辈子的历史说出来,要是说了,姑母必会以为她中邪了。说不准还会找些个和尚丶道士来给她做法。而且,姑母刚刚说的也是事实,纵观历史,列国纷争,议和是个极为正常的策略。可她就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沉默许久,顾晨道:「孩儿在北境打仗的时候,姑母曾从南魏给孩儿运来一批粮草。姑母是否有门路,能知道南魏现在到底是如何?」
「我在南魏是有些门路。可现在正打仗,兵荒马乱的,哪里还能打探到什么。」
顾晨调整了下情绪,道:「是孩儿为难姑母了。」
顾漪澜想了想,道:「你若有意,以后,我手上这些门路都可以交给你。」
「别,孩儿还想着如何把身上这些都卸下去,姑母可放过孩儿吧。」
顾漪澜心道,赵婉真是将这孩子看得透透的。多少人垂涎着自己手里握着的权势,她却巴不得甩手而去,什么云海逍遥的。
顾晨赶紧换了话题,「姑母,朝廷赈灾,修河堤,还有钱粮吗?」
顾漪澜叹了口气,道:「国库里没什么银子了,只能想办法从周边的几个地方凑些粮食过去。孙言庆已经去办了,估计效果不大。也正是因为此,皇上才给了叶新特准,便于他在当地想办法。」
「从皇伯给他的特准来看,当地怕是有不少的贪官丶恶官和不作为的官员。整顿吏治已是刻不容缓。不然,大周就要从里面烂透了,毁了根本。」
「你说的不错。原以为终于能腾出手来整顿吏治了,可南疆又起战事……罢了,总提南疆,烦得很,不说了。」顾漪澜低头拨了拨茶面,道:「我听说,你府上打死了一个婢女?」
顾晨还在想着黄河洪灾和南疆战事,突然被问到这事,愣了一下,回道:「唔……是打死了一个从姑母府上出来的婢女。」
顾漪澜放下茶盏,道:「你府上的婢女就是你府上的婢女。我是问你,因何打死了她?若我没记错,瑞王府还从没有打死过奴才。」
顾晨轻声道:「孩儿府里的乌糟事,不值得姑母费心,还会污了姑母的耳朵。」
顾漪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你长大了,不用姑母费心了。」
顾晨垂着头,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