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辇在这会停下,风吹帘幔,隐约能看出一点端坐其间的女子轮廓。她还在喘息,胸膛上下起伏,整个人很不舒坦。
“随你吧。”半晌,她叹了口气。
少年频频颔首,起身又随在御辇旁,直到尚书台,又扶其下辇。
江见月在殿中理政。
尚书台,依旧是三公丶九卿丶辅臣十位帝国最核心的官员组成。政事堂前的位置依旧,两侧个各坐五人,君主在中央。
如今唯一的不同是,她左首位空出了一座,如同未央宫前殿早朝时,突兀的一方空白。
江见月扫过一眼,接过太医令送来的汤药,边饮边听臣下回禀新一年政务的重点和走向,又听了几桩紧要事宜的细节铺展。
“边境上如何?”江见月搁下药盏,抵拳咳了两声。
闻这话,章继忽的提了一下心。
去岁边军入京,虽然最后矛头指向苏家军,更因为苏彦领军东出,是故苏家军谋逆一事甚上尘嚣,吸引了世人的目光。
然在这处事宜掩盖下,煌武军原也没好到哪去,三王在城郊扣下了前去劝诫的自己,这事若是往大了论……是故这厢女帝骤然提出边境驻军,章继难免不生惧意。
他也算看着女帝长大的,初时也曾把她当作傀儡看过,然这些年来,多少也看清了天子手段。只是如今大魏,朝中骤失脊柱,边境尚有敌国虎视眈眈,万不可再有内讧。
“三王各自领兵回了伫地,臣已经严令他们加固防守,陛下大可安心。”章继盘算着是否私下寻个时机,同女帝谈一谈,为各位兄长做个保。
却闻女帝话语落下,竟不是针对他们。
“传令阴平守将范霆,汉中守将齐飞,荆州守将樊篱,让他们加固边境防线,加备粮草,另外从各地统筹四万兵甲以作后应,朝中今日起筹备半年军粮以作后用。”
“陛下,这是要往何处出兵?”温九不善军务,但从话语中总能听出要作战的意思。
江见月摇首,“国中尚虚,防备为主。”
她防的是南燕。
锺离筠前三次北伐,第一回是在明光二年,先帝病重,四下求药的时候;第二回是桓氏被诛,她上位以来第一次遇那等凶危政事之际;第三回是她囚禁苏彦,世传大魏丞相失踪,她传出受天孕子的时候。
南燕地小兵弱,锺离筠空有一腔谋略,但架不住“地利”不占,且还有益州主和派官员掣肘,便是“人和”有差,是故只得寻客观境地的“天时”为他所用。
大魏眼下境况,大抵让他又得“天时”了。
章继领兵大半生,闻天子语便已经反应过来,一时间心中敬叹,几欲抚掌称赞,只接过话来,“陛下安心,臣会处理好这事,定不让锺离筠越过边地半步。”
“锺离筠用兵精妙,太尉还是要慎之再慎。”江见月用过那药,困意上袭,整个人昏昏欲睡,只点了点头道,“剩馀事宜,你们再议,朕……”
她已起身移驾,步下阶陛,却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彻底跌了下去。
“陛下!”
诸臣皆惊,围扶上去。
“陛下……”
隔着千万里山河,南燕的宫阙之中,朝臣也在这般急唤。
乃锺离筠正同天子报备第四次北伐之事。
在求见了数日之后,半个时辰前,中贵人终于从内廷出来,道是陛下染恙,隔帘见太尉。
能面到圣便好,锺离筠也没有多言,只匆匆入内。然待他口干舌燥将计划丶利弊陈述,帘后却从始至终没有半分回应。
这厢地上卷宗,亦是中贵人接去,垂首道,“太尉请回去,待陛下观后,自会传您。”
锺离筠遂再忍不住,一把推开内侍,上前掀开帘帐,终见其面不由惊诧开口。
陛下。
这哪是陛下,分明就是小黄门戴着通天冠假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