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为何要用已经愿意同他们一心的人呢?”夷安不解道,“既然这处有人是还不曾被他们说服的,那还不如借您的手去掉,岂不更好!”
江见月揉了揉肩背,走下高台,吩咐内廷备晚膳,“因为他们想要更多的投诚者,而藉此机会让那些正在思考的人,看到他们的庇佑,如此获得更大的支持。”
“今日晚间开始撤销暗卫,就说京中有急,调人回去。且让他们好好畅所欲言!”江见月想了想,嘱咐道。
“若这般,我们不知他们会如何联络,失了控制,怕会起混乱。”
江见月笑道,“师父就是谨慎过头了。死盯着他们,他们的确无法再做什么,但也彻底没了动作,还查个甚!”
“那若他们还是暗中联络,明日还是用已经投诚的人保护其他人,我们当如何?”
“明日我们去挑人,挑来了就让他们相互撕咬去。”烈烈秋风呼啸而过,江见月两袖迎风,衣袂翻飞,只驻足看西边漫天业火,眼角月牙妖冶又生辉,“让人传话整个杜陵邑,今夜无人能眠,皆给朕观赏这红莲业火。”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修改了最后1000字,建议大家先看一下,不然后面会续不上。
然后感觉这章又写多了,至少还要2000字才能转场结束,先更这段吧。
第86章
这夜将近子时的时候,原先安插在杜陵邑的部分禁军突然接到命令,连夜渡过渭河桥,赶回长安城中。而原本点位上,则由光禄勋夷安长公主带来的人换守。
入长安城门的时候,城防守军接了禁军首领的文书,传给楚王章继,章继遂开城门放行。
彼时是寅时一刻。
原是寻常上朝的时辰,因江见月去了杜陵邑,遂免了这五日朝会,给朝臣释假。只是储君发生这样大的事,又涉及前朝宗亲,皇城之中原也是阴云密布。雍凉一派叫嚷着要求彻查,世家之中同前郢有姻亲的则人人自危。平素休沐释假,家主与妻妾郊游同乐,或同僚相互设席欢饮,如今哪个有这般心思。
只随着君身,观望事态。
譬如这夜西南角上冲天的火光,四下蔓延的滚滚浓烟;再譬如平旦未至便归来禁中的兵甲,都让人神经紧绷,心神惊惧。
苏彦在皇城最深处,未央宫中的椒房殿里,虽然没有同章继般第一时间得到文书。但编入归来禁军中的暗卫,有部分是他的人手,江见月并没有瞒他的意思,是故他召来问话,暗卫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负手站在椒房殿廊下,原本空气中乃浓稠苦药和芳烈鸡舌香混杂的味道,如今仿若又多了一味尸油热氲的刺鼻味。
四十人的化火场,该是如何惨烈血腥。
苏彦默了片刻,又问,这些人赴死时说了何话,神情几何?
暗卫一一汇报。
很有骨气,看着无惧死亡,很是从容平静。
苏彦闻这话,背在身后的手搓着手指,微蹙的眉宇慢慢松开。
“陛下说,天明之后,十倍屠之,后百倍之。”
苏彦闻而不语,合眼便又看见长生的面庞。
今日十月十三,长生二次发病的第五日,晚间好不容易用了一点膳食,待歇了大半时辰用汤药,便整个全吐了。
方桐擦着汗道,“这发病到第五日,还有呕吐丶抽搐之症,乃前头从未有过。即便是最年幼病得最厉害的时候,也就前三日煎熬严重,到了第四第五日,总也开始好转了。”
苏彦用纯白的巾怕擦拭孩子吐出的口沫,喷出的鼻涕,细细分辨,“没有血沫子。”
他记得前头他们说的,若是口鼻秽物含血,白沫化作血沫,便是毒入脏腑的时候,回天乏术。
他自然听得懂方桐的话,但除了用这条界限安慰自己,撑住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唯一庆幸的是,皎皎不在。
她处理旁事,即便也牵挂孩子,但少见一刻,总可以少深刻些。
“无妨,陛下有分寸的。”
左右都是威慑,十条有嫌疑的人命和四十条存着不臣之心的人命,原也无甚区别。
苏彦谴退暗卫,持笔书信飞鸽传书给江见月,之后回来榻畔陪伴长生。
“阿母——”孩子在梦中呢喃,小手从锦被伸出来,在找到他的母亲。
苏彦用自己宽厚温暖的手掌,拢住他细软的五指,给他轻轻放回被中,“阿母过两日就回来,阿翁陪你。”
“阿母,疼……”孩子还在喊,青白消瘦的面容上,眉宇皱起来,
苏彦静握了一会他的手,在被衾下退过掌心,用大拇指指腹按揉他的虎口,给他推揉。
半柱香的时辰,孩子静下来,呼吸慢慢变匀,却迷糊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