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以为在疼痛中出现了幻觉,却见女儿依来身侧,天子的医官上来救治,一时间牟足力气称呼“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周遭人一下跪下来,跟着山呼万岁。
“你倒是跪的快!”江见月一眼扫过一个最先跪下的男人,扬了扬下巴,“就他,先扔去化火场!”
“等等!”她望向自己的袍摆,“扯了朕袍子,三千卫省点力气,直接淋油上架。”
随着连绵不断的撕心裂肺声,一个浑身是火的人冲出火堆,又被长矛拍入火堆,几经来去,再不出来,而场上亦有十馀人直挺挺吓晕倒地。
其馀尚且清醒的,亦不敢再跪求,再发出声音。
周遭只有女帝一人的声音还在想起,她原转去一旁,又搭讪了一个三四岁的男童,捏着他脸庞道,“你知道哪个是坏人吗?”
许是见她片刻前对女孩的宽容,这会抱孩子的妇人松开手,由着女帝抱过孩子,温柔哄问,“不知道,那你问问你的阿翁阿母?你阿翁阿母呢?”
“阿母……阿翁……”小男孩奶声奶气道。
江见月笑盈盈看夫妇二人。
这两,妇人拼命磕头,男人双目放空,一个劲摇首,也不知是真的不晓得,还是不肯说。
江见月轻叹了一声,示意男人将孩子接去。她伸出一只手抚摸孩子面庞,慢慢望向下去,到耳边,到下颌,到脖颈,只喃喃道,“可怜见的,把眼睛闭上,不看大火,不害怕!”
孩子眨了两下睫毛,闭上双眼。
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周遭人原是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却未见孩子何处受伤,唯见他沉沉垂下脑袋。
女帝轻轻抚着他柔软的头发,转身离开。
“这卷宗名字名额皆不算。”女帝坐在高台上,将七本卷宗呼啦扔下,“朕还是那句话,查举属实者生,隐瞒沉默者亡。朕给你们机会。”
而台下右侧里,夷安已早早随意点名,带来了今日原侥幸活命者,看完了一出活人被焚的剧目。
如此,前郢宗亲身后的四百人,夷安带来的一千人,随着第一个跪爬出来的举报者,后面陆陆续续出来数十人,查举出四十馀人。后这四十馀人中有人吐话,又交待出有名有姓者百馀人后,后有三十人递上血书,直指溧阳侯赵徜曾经劝说他们,重复前郢。
是故御史中丞带领三千卫按照查举出来的一百五十人,依次排查。自然一日间,不能调查清楚。
然对江见来说足矣。
她要的是威慑,再者已经有赵徜这条大鱼。
是故,当日傍晚,名单下来,除了被证实的百馀人,剩下近三百人释放,由夷安随意择选补入,而江见月素指点过,又加了十位有爵位的宗亲,一位木字倍王爷。四百人整,被缚跪馀地,三千卫手起刀落。
秋风烈,血染夕阳更红。
一场火烧,一场血染。
女帝喜怒无常,恩威难测,却是言出必践,不多不少夺人性命。
至此,整个杜陵邑近四万人,彻底陷入恐慌。
除去赵徜,剩馀六位家主府邸前,皆跪满了百姓,要求向天子坦承。甚至安江王半夜的时候直接被人冲入府邸,砍了脑袋,送给女帝。
女帝瞧着那颗血淋淋的头颅,踢还给他们,“勇士啊,容朕想想吧。”
谁知道安江王是黑是白,谁又知道这些人今日敢砍旧主头颅,明日会不会挥刀砍头向新主。
这会借他们的手除去自然很好,但她归根结底是要解药。
所以,她只能想一想,继续吊他们在生死间徘徊丶猜疑。
而溧阳侯赵徜被用刑,拷问所用何种毒药。
永宁侯赵徊临台眺望,尸山遍野再不能平静的杜陵邑,再不得安全的族人,想起明日便是四千人了……月上中天,似决定了什么,只沉沉合了眼,任凭夜风割过面庞。
趁着这一夜混乱,舞阳入了广阳台,给长姊上香。
当日原是要将茂陵长公主遗骸迁回洛州,突发意外后,便搁置了。如此暂且重新安于此间。
以往每每遇事有难,舞阳寻得最多的便是长姊,长姊去后,她便在她灵前上柱香,说说话。
如今更是如此。
不想踏入广阳台正殿,发现赵循亦在。
“三哥节哀。”舞阳接过香拜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