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禅蓦地哽住,少见地愕然问道:「谁?」
桂万春清晰地重复:「王嵩。上面一个山字,下面是一个高字。」
前世围困山寺的禁军统领正是左骁骑将军王嵩,他分明就是越王的亲信才对。闻禅记得王嵩的兄长是当年被?符氏兄弟打死?的禁军之一,王嵩的女儿嫁给了越王,所以他带着左骁骑军投靠了越王,怎么现在又?突然冒出个妹妹嫁给了太子?
「去查一下王嵩的家世,他妹妹是什么时候进的东宫,还有他的女儿现在何处。」
桂万春慢吞吞地应了声是,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殿下怎么知道他有女儿?」
闻禅:「……」
裴如凇面无表情地接话道:「其实殿下是星宿下凡,天生未卜先知,既然现在这个秘密被?你知道了,乌鸦,把他扔到后院池塘——」
话音未落,桂万春的身影犹如一道旋风破门而出,眨眼间人已蹲在了墙头,嗷嗷大?叫道:「我走!我走还不行吗!给钱!」
乌鸦瞪了裴如凇一眼:「我不去,我刚洗完手。」
第65章
出逃
固州,汲岩县,晚来大雪。
北方苦寒,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没多少客商愿意来这种地方吃苦受罪,酒馆里只有寥寥数桌客人,正趁着酒兴天南地北地扯闲篇儿:「啧啧,那些京城的豪门望族看着光鲜,关?起门来,家里那堆烂事比臭水沟还?腌臢呢……苏家那老爷可是?捏着鼻子当了二十几年的王八啊,结果?老子?是?逃犯,儿子?也是?逃犯,这他爷爷个腿儿的,找谁说理去!」
众客哄然大笑,有人问道:「他那逃犯老子最后怎么样了,听说还?是?汤山郡的守军,也受牵连了吗?」
「他老子?叫相……相什么海来着?从前是个校尉,前几年被苦主儿子?认出来,朝廷撸了他的官职,发回汤山做兵卒。这回的事虽然跟他关?系挺深,但也没啥可罚的,就是?除去军籍,打回奴籍,不许他再回军中效力了。」
「啊?为啥呀?」
「你傻啊,他儿子?是?个里通外国的反贼,他要是?在军中,他儿子?去找他,父子?俩一块当?反贼,那不完了吗?」
在众人哄笑声中,角落那桌的客人闷声咳了数下,面容因痛楚而微微扭曲。坐在他旁边的两个男人闻声交换眼?神,又?各自转开,假装没注意到他的不适。
苏衍君按着胸口伤处,咬紧牙关?忍过这阵剧痛,额头布满细密冷汗,一言不发地听远处酒客继续问:「苏家那个官夫人呢?她的丑事闹得天下皆知,还?生了个反贼儿子?,一家子?的前途都?被她活活断送了,苏家还?不得整死她?」
「哎,你还?别说,这也是?一桩奇闻。」酒客道,「这苏夫人的儿子?虽指望不上?,但她还?有个做王妃的亲闺女。偏这女儿极其孝顺,出事之后到宫门前跪了一整天,说她母亲罪不至死,求朝廷允许她代母赎罪,舍弃王妃身份,陪她母亲一起出家苦修。」
「皇帝能答应?」
「答应了。通奸本来也不是?死罪,只不过民间流言蜚语太多,非要把人家往死路上?逼。皇帝念在她女儿的孝心上?,允许他们母女出家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片刻后,忽然有人说:「听说苏家那王妃是?个有名?的美人……」
苏衍君撑着桌子?站起身,低声对?旁边两人道:「走吧。」
前世今生,他混迹乡野少说有十年之久,与贩夫走卒朝夕相处,他也是?男人,所以那群酒客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然而眼?下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避而不听,是?此刻他能做出的唯一反应了。
陪同的男人起身前去结帐,掌柜的看了看他那典型的呼克延族长相,目光又?落在蓄了胡须丶一脸病容的苏衍君身上?,殷勤地笑道:「外面下着大雪,客官这就走了?不如再坐一会儿,等?雪停了再走吧。」
大汉不耐烦地把银钱往柜上?一拍:「少废话!结帐。」
掌柜脸色骤变,张嘴就要骂人,苏衍君忙抬手拦了一下:「思摩,休得无礼。」又?咳嗽了两声,朝掌柜微微欠身:「某等?还?有些杂事在身,不多扰了。」
付完酒帐,三人上?马往城外去。天寒地冻,街上?行人寥寥,墙上?贴着被风刮得破破烂烂的通缉令,墙下有些乞丐凑在一起避风取暖,从相貌来看都?是?呼克延人,几乎个个断腿断手,仿佛烂泥般无声无息地堆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