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吸了好几年,戒断反应很严重,在那个面前,烟酒都戒得毫无感觉。
即使式凉知道毒品的原理,还有即将面对的症状,他在每个世界都或多或少接触过的相关资料,而如今他才真正理解了这个所有世界统一的结论——没人能彻底戒掉,一定会复吸。
只要有人类的生理结构,就将平等地在戒断反应面前变得无比狼狈,生命尊严破碎,自制力流失向不知名的无底深渊。
没有人会是特别的。
不仅身体渴望,任何经历回忆与那神经失调的极致快乐相比都异常无力。
难以抵挡的诱惑更在于,你能摆脱意识,超离生命和自我。
圣人和禅修者终生追逐的无我之境,就在那圆圆的药片里,在那些白色的粉末里。
放弃抵抗,如潮的恐慌就会退去,所有美好都将在你脚边栖息。
即使理智知道完美不存在,但式凉清楚地记得那个剎那,只一次,可越回忆,那次的体验就越梦幻,你感到完美,感到自由,你能深切地,发自内心地原谅宇宙、世界、生老病死,所有的一切。
在那种完满面前,你会渐渐不明白戒掉又能如何,你会觉得只是想让自己快乐有什么错?
式凉曾躺在不成样子的房间地面上回想,他是怎么不计一切地解开了他绑自己的绳子,自己说服自己:
下个世界毒瘾自然就没了,不妨就在这个世界尽情享受。
他有一次提前离开的机会,他有无限可以浪费的生命和可以感受极乐的时间……
将他绑在清醒的岸边,让他没有沦落进欲望之河的那股信念并不总是清晰可见,它时隐时现,却如同启明星般悬挂在他意识的最高天空之上——
他拒绝辜负自己的理智,那等于否认幸存至今的他的整个生命所有选择。
除了自己,没有人能这样蔑视他的灵魂,他爱的人也不能。
那些爱他敬他的人们也定然不希望看到他放弃抗争屈服于药物、沉溺于虚假的完美和被药物掐着喉咙的自由,并为此找尽借口。
哪怕他们不会知道。他不会忘记自己每一个卑劣的瞬间。
他拒绝那个不像自己的自己,不敢想象那样的自己成了个什么东西。
他永远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才是他能拥有的唯一的自由。
固然人命危浅,人性尔尔,命运轻薄而随意,正因如此,人该尽量活得高贵庄重。
经过多次观察,式凉认定那孩子的智商并不低,精神也没有问题,无人引导才像野狗一样地生活。
有人家院墙装了铁蒺藜,安了防盗窗,见她就抄家伙要打,她经常往其大门里扔腐烂水果和动物尸体。
而她来式凉家,在老地方找到那个专门给她用的碗,大快朵颐后一声不吭地溜走,偶尔留下零钱、易拉罐拉环和游戏厅代币,还有不那么烂的水果。
比较让式凉困扰的只有卫生问题。
她总是满脚烂泥,散发恶臭,有时带血,那时她眼中凶光更盛,可以看出一旦靠近就会挨咬。
式凉有留意关于她的传言,一般孩子都被家长教育过不要靠近她,她会和流浪汉和狗为地盘打架,无论外来野狗还是散养家犬。
后期她基本两天来一次,也不知是不需要那么抢食了,还是吃得饱赢得多了,式凉需要打扫的污迹中很少有血。
习惯了之后,式凉从她身后走过她也不会回头,有时还会留在桌底睡觉,次日满屋都是垃圾堆的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