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玉敏赞许地点头:“去年我也看到一篇类似研究。重度脑损伤接受红细胞,可能有害于脑血流的自动调节。”说罢他转向其他医生,掷地有声地教育起来,“外伤就补液,失血就输血,血压低就推肾上腺素。这不是治人,是治数据。做医生,最忌讳想当然。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
所有人点头称是,后面的小医生更是奋笔疾书。
“不过除了理论,实际经验也很重要。”应玉敏话锋一转,对床尾的副主任说道,“老姚,以后这床你负责吧。小陈理论不错,做事还是太嫩了。”
这话太突然,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来。而陈熙南,明显是最错愕的一个:“老师,我哪儿做的不好吗?”
“好不好,不是我说了算。是你负责的病人说了算。”应玉敏拍了拍段立轩肩膀,声音不大但语气诚恳,“我听说你要转院,就问了老何原因。他说你对主管医生不满意。小陈是个优秀孩子,我就总忘了他岁数小。他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了,你多担待,别跟他计较。以后换主任负责,你安心在这儿治。”
段立轩正被讲经搞得迷糊,哪想话题忽然转这上了。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就去看陈熙南。
陈熙南戴着口罩和眼镜,看不清表情。但能看到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有点惊讶,有点尴尬,有点受伤。汇成一滴苦涩的笑,在眼底闪烁。
段立轩呆呆地和他对视,挤不出一个字。
他不说话,陈熙南也不说话,就这么眼巴巴地看他。其余人更不说话,主打一个安静吃瓜。
屋里的空气变得粘稠,段立轩憋得冷汗直流。他最是要面子,更不会轻易折别人面子。他今天要是在这儿答应换人,那陈熙南以后就多了个笑柄。对救命恩人,他干不出这么狗的事。
可若是答应,他就得和陈熙南继续拉锯。他不敢。他简直怕死了这人。
怕他的嘟囔,怕他的京腔。怕他的眼神,怕他的笑容。怕他死缠烂打,更怕他伤心难堪。
正为难着,就见陈熙南缓缓蹲下身来。摘掉半截子口罩,嘴唇动了动。
他没发出声音。但段立轩看清了他的话:别走。
隔着小臂高的床围栏,陈熙南就像被关进了铁笼。在众目睽睽之下,红了眼眶。用从没有过的低姿态,第一次向自己做出祈求。
段立轩觉得胸口像是被踹了一脚,猛地从枕上别过脸:“大夫没毛病。我就是躺烦了,想出院。”
“没毛病就别走了。”应玉敏合上病历,一锤定音,“出院,一般术后两周能出。但是你这个还不行。因为你有一个,肢体的偏瘫,需要进一步的康复功能锻炼。所以有可能再一两个月,我是这么建议啊。你觉得呢?”
段立轩闭上眼,抬了抬手:“行。那听专家的呗。”
人潮水般涌来,又潮水般退去。陈熙南是最后一个走的。关门前回过头,孩子气地破涕为笑:“我中午再过来,不准偷摸抽烟。”
段立轩仍紧闭着双眼,没看他也没答话。
作者有话说:
眵目糊:眼屎
神外期刊:《JournalofNeurosurgery》
BCM:美国德克萨斯州大学贝勒医学院
PHI:脑内进展性出血损伤
陈乐乐说的这篇研究的确有,正好是2016年3月发表的。写个耽美文我拼了,以后请叫我严谨姐。
段家的背景,这本不会交代很清晰。好奇的可以移步《疯心难救》第9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