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丹妮斯想去查看那人的伤势,没走几步,忽觉剑光凛凛擦着她的耳朵向上劈砍。
随即是金属碰撞,「叮」的一声脆响,妮蔻挥剑将即将到达丹妮斯脑袋的箭矢拨开,语速极快地说:「顾着点你自己,我没空。。。」她话都没说完,便去应对另一轮攻势。
玛蒂娜也在战斗,红色液体被厚实的羊毛吸收,沉甸甸的挂在她肩膀上,她后悔穿着裙子来了,她被怀孕的狂喜冲昏了头脑,【「我早该猜到。。。」】她这样想着。
丹妮斯不能指望着每个地方民众的反应都像安莫瑟斯那样,愿意加入的就动手杀男,不愿意的也不过是沉默或说几句扰人的废话——很遗憾她原本还真就是这么指望的。在安莫瑟斯,有国王和学院给她压阵。但在歌德兰德,王室跟丹妮斯有仇,学院在这儿的影响力也不如在肯特亚,东域还是整片大陆最好战的地区之一。
可丹妮斯就是想不到,有人会拿起武器,攻击城主丶卫兵和强大的魔法师,只为了从她们手里保护自己的男人。
就算藉助于读心术,丹妮斯也无法理解。就像人难以理解飞虫一次又一次地撞在玻璃上,而一扇开着的窗户就离它几厘米远。
【「那是我的家人!」】
【「那是我的骨肉!」】
她们这样想着,像嗡嗡挥翅的虫群般吵闹,朝着眼前的光芒飞去,然后叮叮当当撞上玻璃,直到把自己撞死或累死为止。
在丹妮斯的设想中,「男儿节」是一份礼物,不过不是送给男儿的,而是送给威威的。那个孩子,她没有像东域的小孩那样玩过,丹妮斯打算在抽奖环节结束后,让威威去满城追猎没有得到「母神恩赐」的男人取乐。
这本来应当很有趣的!女人们只需要站在一旁看着,或躲在家里不管就好。
为什么,她们返回家门,又拿着武器出来?
事情完全脱离了丹妮斯的掌控,而她痛恨这种感觉。。。唯一能勉强称得上令她欣慰的是,威威非常开心,丹妮斯可以感知到小龙脑中传来的阵阵喜悦和满足感,她甚至能感知到血与肉划过龙齿尖的感觉。
随着威威的吞咽,丹妮斯咽了下口水。
暴乱很快被镇压,再骁勇的平民也比不过受过专业训练的卫兵,何况还有头龙在。
法环理智地选择旁观,丹妮斯也几乎没怎么出手,这才没将事态进一步扩大。但还是有人死去,原本在丹妮斯预设里用来装饰的红色血液成了某种污点,沾在她眼睛上,怎么也擦不下去。
人们终于停了手,因为不肯停手的都躺在地上,了无生气,大伙垂着头,盯着地面上的血迹,间或有一两个人,带着伤,高举双手投降,眼睛却带着恨意死死盯着妮蔻和丹妮斯。
她们疯了。丹妮斯想。
【她们疯了。】那些女人想。
当着女人的面,把她们的家人丶孩子当成牲畜宰杀,东域女人将这一行径视作污辱,纯娘们必须要奋起反抗。远不止麦克辛一人不相信母神会降下屠杀的神谕。因为丹妮斯的谎言有着非常明显的漏洞——
如果母神不希望有男人存在,那么她在一开始就不会创造男人。
神怎么会被自己的造物杀死?人们不相信这个,不相信男儿会杀死自己的母亲。
就连那些选择追随丹妮斯的人——至少是期望这位「新圣者」可以带领她们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那部分,都在质疑这个问题。
谎言永远是谎言,无论丹妮斯用什么方式去维系,都无法改变它脆弱的本质,像肥皂泡一样,只需轻轻一戳。。。
母神从未降下这样的旨意,丹妮斯所拥有的只有同为「圣者」的克里斯的三言两语,还有她自己的那颗愤懑仇恨之心。
但男军的形成和侵略是真的,丹妮斯亲眼目睹了那样的未来——只有她,只有她看得见!
她要如何去展示?如何用真实而非谎言让人们相信她丶追随她?
丹妮斯不想思考下去,她又一次地感到疲惫,「累」在她的躯壳中像瘤子一样生长,将她的灵魂挤压到角落。她的耳朵里嗡嗡响,脑海中克里斯的话语不停重复——
「多给她们一些机会」丶「多给她们一些机会」。。。
她们倒在地上,血液和她们试图保护的男人的血液混在一起,她们的死亡只是为了些毫不值得的东西。丹妮斯好想将克里斯拉过来问问——我该怎么给她们机会?
丹妮斯迫切地想问克里斯很多很多问题,她在扮演一位领导者,可她根本不是这块材料,她需要一位专业人士的指导。
她想问克里斯被迫杀死那位能创造晶石的蠢货后是什么心情,想问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想问之后如何避免类似的情况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