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树影笼罩在威威头上,她依依不舍地用脸蹭了蹭丹妮斯,围着她绕了几圈。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回去做什么,不过也没什么可着急的,这是个很大的世界,而她是头长寿的龙。她不会孤单,只要威威愿意,她可以有一批又一批的朋友,一批又一批……她可以迎来她们,又注定送走她们,像握不住注定奔逝的流水。
她不会孤单,只是终有一天会疲累,当未来某个逝去的友人不再引起她心脏的皱缩,她便会离开这里,回到属于龙的归处,再待到那些年长她许多的巨龙一个个逝去,她或许会再回来。到那时,丹妮斯还在这里,像灯塔,像信标,像一封无字的信,像一本空白的书,沉默着,矗立着,张开怀抱,为最后的老龙提供一方阴凉。
但那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现在的威威只是有点困——龙总是发困,于是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偎着丹妮斯趴下,头枕在她破土而出的、粗壮的根上,满意地舒了口气,准备小憩一会儿。
“午安,丹妮斯。”威威说。
丹妮斯没有回应她。
丹妮斯变成了一棵树。
——全文完——
第206章关于丹妮斯和衔尾蛇
先说一下丹妮斯。
很久之前的某篇作话里说过,角色的名字都是精挑细选、带有寓意,比如娥妮斯特Ernest是热心真诚的人,克里斯蒂娜Cristina是救世主(本文中指母神)的追随者,开思米特Kismet是命运。还有偏讥讽性的命名,如妮蔻Nicole(胜利者),是指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自以为胜利了,结果为女儿争取来的只是一场诅咒,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我为角色们命名时,她们的结局就已经被构思好,她们的故事线是我在知道结局的基础上,反着往前推的。
丹妮斯Denise这一名字的起源是Dionysius,既酒神,也被认为是混乱之神。Dionysius掌管着植物、果实和葡萄酒。尽管她也代表着自由和丰产,但她会在酒后陷入狂乱,残忍地进食血肉,走向同秩序相反的方向。(神在我这里默认为女性,现在流行的神话都是被弔子篡改过的,牠们没有创造力,只会抄袭并乱改一通。酒是女人的发明,酒神信仰早在母系期间就已经存在,酒神的追随者是一群女人,喝多了就结伴上街杀男取乐,酒神怎么会是个弔子?)
所以,无论丹妮斯一开始如何努力地以维持秩序的方式帮世界解决问题,都不会有好结果,她注定要走向混乱、疯狂与残忍,最终成为大灾祸本身。实际上,那才是她本来的样子,仁慈守序不过是她对人类社会恋恋不舍而不得不套上的伪装。
——
然后说衔尾蛇。
头既是尾、开始既是终结、一对反义词是一体的。。。这样的设定贯穿整部小说,包括小说之外的作者我,也在履行这一设定,被最先构思出的是这部小说的结局,其余的一切都是在确定的「结局」之后才开始。
而在小说之内,生与死、爱与恨、创造与毁灭都是一体。
创世母神的慈悲包容(生)会导致文明毁灭(死),混乱死神的残忍屠戮(死)反而让文明重获新生(生)。
丹妮斯无私的爱等同于锥心刺骨的恨,她平等地在乎每一个人等同于谁都不在乎,她所尊重的「每个女人的选择自由」等同于将人虜役的锁链与囚笼。而当她抛弃无私,拥抱自私,她出于维护自身利益所做的一切反而拯救了世界,让囿于轮回的时间得以解脱,文明继续向前发展。
「薇薇」是丹妮斯故事线的起点,同时也是终点,在主角自身的维度上看,先有她作为薇薇的出生与死亡,才有在「新世界」作为丹妮斯的重生,而在时间的维度上看,丹妮斯的人生在过去,薇薇的人生在未来。时间在主角身上是混乱的。
丹妮斯最后打破了轮回,从根本上杜绝了男权社会的再次形成。但若这个世界没有滑坡成男权,像「那个女人」这样的虜母就不可能存在。如果那个女人不存在,薇薇又是在哪出生?如果薇薇没有出生的机会,打破轮回的丹妮斯又从哪来?丹妮斯杀死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于是,丹妮斯的存在成了悖论,她身上混乱的时间彻底打成了结,时间(衔尾蛇)为了消除BUG,想卸磨杀驴,将丹妮斯从时间长河中抹除。但这会带来新的BUG,因为丹妮斯用自身的生命力孵化了一个孩子——威威,如果丹妮斯不存在,威威又是怎么重生的呢?时间最后还是手下留情,没把丹妮斯完全删干净,威威还记得她,她也回到了威威身边。
丹妮斯选择变成树。威威作为最后的巨龙,会在几千年后寿尽死亡,时间BUG自然就没了。而在那之前,威威还可以度过一段精彩的龙生。
第207章关于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作为《公主被龙抓走啦》的主角,值得一篇单独的后记。
我对她的感情很复杂,因为作为创作者,笔下的主角总是难以避免地带上我自己的一部分,《公主龙》完结于2022年4月。那时,我觉得主角联合其她女性夺权就已经足够了,克里斯的弟弟非常听姐姐的话,活到最后并一直受克里斯庇佑,还有强虜翠西,走的是女强男弱「消费男色」的路子,克里斯对翠西委以重任,协助他成为大陆最富有的商人,并把赚来的钱给克里斯弟弟花。因为克里斯弟弟是个「好男人」、「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也因为翠西很强很厉害。所以他的女歼行为就变得「可以接受」。
与其说克里斯虜性未脱,不如说是我本人在2022年虜性未脱,我让新作品的主角丹妮斯否定克里斯,其实是现在的我否认曾经的我。
本文中丹妮斯和克里斯的对比是重要的,我很庆幸自己的思想没有停留在创造克里斯的时候。毕竟现实中已经有很多人觉得「那样就够了」。小糯夫并非女权的进步,而是和性解放、耽美一样,再次误入歧途。
从克里斯到丹妮斯,何尝不是我的又一次蜕皮重生?
克里斯是有问题的,但我不厌恶克里斯。作为创作者,我依然把她当成我的女儿去爱,她代表的不是「正确答案」,而是「找到答案的过程」,我不因自己走过弯路而羞愧,认不清那是弯路或没有直面自身错误的勇气的人才需要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