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陛下。”大司农金日磾、大农令孔仅、大农丞东郭咸阳、太仓令公孙敖、搜粟都尉魏相、少府刘屈氂在洛阳先建好的掖月殿内,集主管大汉财政的一把手们,皆是跪坐在刘据两侧。经济之事,无非有二,一曰食,二曰货。刘据进洛阳最首要的事,点点大汉的钱袋子。“陛下,”少府刘屈氂先开口,他主管皇室钱库,“长安山林水泽之利,已尽散于百姓。”“善。”刘据正襟危坐,满意点头。山林、水泽、原陵即使是贫瘠长不出作物的淳卤之地,也皆属于皇帝,百姓在耕地之外的所得,都要与皇家交税,汉文帝驰山泽之利,便是允许百姓随意入山下海渔捕,此为盛世之相,但从皇室的角度来看,等于是将皇家的钱白送给天下,文帝后没施行多久,武帝又禁山林,直到现在刘据才完全开放。刘据继位多年,没有第一时间开山林,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皇室没钱啊。财以聚人,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皇帝没钱哪能行?就说一个最简单的道理,皇宫养着的如此多侍女、太监、食官,是要给人开工资的啊。以前刘彻最难的时候,也没说过敢克扣宫内侍人的钱,倒不是宫内侍人多厉害,而是面子问题。这可不算打肿脸充胖子,是必须要有的面子,就像某些大公司,公司财政都快破产了,老板反而更要吃好喝好穿好,若老板都吃不上饭了,公司上下人心能不动荡吗?恐慌是会迅速蔓延的。不患贫而患不安。万不可让天下人起不安之心。所以,刘据也是收了几年的山泽之利,用来充实皇家小金库。又于现在,借迁都洛阳的时机开放。“微臣以为,陛下行孝文皇帝之事,天下生民莫不起踊跃之心,黎民祖饥,是为政首,天地之大德曰生,陛下生民,如雨润物。”太仓令公孙敖先是一顿马屁拍下来,把刘据都快捧成天地了,刘据知他还有后话,微笑道,“还有什么要说的?”“陛下英明。”公孙敖顿了顿,又继续道,“圣人又云:财者,帝王所以聚人守位。臣想着,如上林苑般,还请陛下收回成命。”闻言,孔仅、桑弘羊纷纷点头,与之最相关的刘屈氂反而是目视前方,仿佛没听到一般。公孙敖所言的上林苑,是皇家园林。仅是上林苑内就有十池,以积草池、初池、牛首池最盛,光是这十个池子的产利,就足以养一大帮人,为管理这些池子,少府之下还特意设了个叫十池监的官位。除了上林苑,其余皇家所属的山林水泽不计其数,孝文帝驰山泽之利时,也没把皇家园林都分出去啊。刘据这一下的手笔实在太大了。公孙敖的意思很简单,驰山泽之利是好事,但皇室园林还是该咋地就咋地,陛下应留着这份收入。闻言,刘据淡淡道,“朕已想好了,不必再说。”“唉是,陛下。”刘据看起来不强硬,却是外柔内刚,与刘据亲近的臣子都明白,陛下想好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改变。将皇家园林赏出去一事,臣子有臣子的视角,皇帝也有皇帝的视角,刘据此举,并不是为了讨好百姓。若目的真在于讨好,那光是驰山泽就够了,何必把皇室的也赏出去?而且,刘据深知,太过讨好百姓绝不是一件好事。众口难调,刻意去讨好,只会引得更多人不满意,刘据只要按部就班推行有利于天下生民的政策就好,没必要讨好谁不讨好谁。之所以长安的皇室园林之利刘据都不要了,其实是担心一件事。贪污。长安,不在刘据眼皮底下了。刘据不仅是担心臣子贪污,更担心的是皇室贪污。百年之后,臣子贪污,还有人能管他们,皇室贪污、尤其是皇子贪污,谁能管?让他们自己管自己?做梦吧。刘据在心中算了一笔账,散掉长安皇室园林,会失去一部分皇室收入,然而这部分收入可以通过对海外贸易的进出口税收回,这样就不算损失了,而且还可以杜绝一个隐患。取舍之间,将皇家园林开放是有利的。当皇帝最简单,也最难,因为皇帝从头到尾都仅是做一件事,取舍。不懂取舍的皇帝,绝对不会是合格的皇帝。皇帝拥有天下,却是天下间最不能贪心的人,既要又要还要,想想什么都想要的皇帝,有几个得好下场?大司农金日磾开口,看向魏相问道,“魏都尉,你以为呢?”“我?!”搜粟都尉魏相被问得浑身一抖。我他娘的算老几啊?!要不是陛下看中我,我还配坐在这儿?!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陛下都说此事已定,你还问我一嘴是什么意思,是要害死我吗?!察觉到陛下的视线也望向自己,魏相大脑飞速运转,金日磾真要搞自己,也不会用如此蠢的方法,那他为何要点到自己?或者说,我有何特异之处?魏相严肃道,“微臣曾为此事多次起卦,俱是吉相。”少府刘屈氂松口气,“魏都尉年纪轻轻,精于《易》,擅卜算,陛下所决,定是吉事不假。”群臣点头赞同。周武王战前卜卦,晋文公入国卜卦别管刘据信不信,重要的是天下生民信,上天同意了,陛下也同意了,其他人还能不同意吗?魏相偷瞄了金日磾一眼,他本以为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霍光够神了,现在才发现,这一圈东宫出来的同龄人,就没有善茬!魏相不知,他们虽年龄相仿,政治生涯可差太多了。金日磾宦海浮沉半生,回来依然是二十几岁,小小年纪入东宫,跟着刘据一起打高端局,再加上本身天赋异禀,怎么都练出来了。魏相趁热打铁,“陛下,微臣有一事要奏!”身毒国张骞的大笑声传来,“哈哈哈哈!我大汉向来是以和为贵!和气生财!阿波兹,你我可是老朋友了啊,你每次都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波斯人阿波兹被张骞搂住肩膀,张骞的手一搭在他肩上,他就应激的躲了下,张骞身边的校尉堂邑父,目光如电看了阿波兹一眼,阿波兹只能乖乖的凑回到张骞怀抱中,“张将军,我想为您引荐一些朋友。”“朋友好啊,我最爱交朋友了,快快请进来!”目送阿波兹走出去带人,张骞回身道,“堂邑父,去备些酒食。”“得嘞!”见堂邑父挎上刀,张骞怒道,“是吃的酒食!”堂邑父放下刀,嘴里嘀咕,“您也不说清楚。”司马相如又是提壶豪饮,见状,张骞走近,关切道,“你先去歇息吧。”“无妨,我还好。”司马相如沉疴痼疾,已经得了十几年,出海之后更是严重,疾名为消渴疾,喜食甘腻,常患有此病症,腻则内热,甘则胀满,故常口渴消瘦。用现代的名词讲,司马相如得了糖尿病。在古代,消渴疾只能抑制,却不能根治,是绝症。司马相如喝过水后,好了不少,“此番回京,陛下让太医院专为我研制汤药丹方,体恤我海上行走不易又嘱咐让我常食梨子,我却又忘了。”“陛下是这么说的?”“还能骗你不成,我一渴,就要找水喝,倒把此事忘了。”张骞沉默。不夸张的说,在他的印象中,陛下从没出过错,甚至说,有时他以为陛下错了,直到很久以后,才发现陛下简直太对了。就拿海外通商来说,张骞最开始以为和西域通商没什么区别,真干起来了才明白,这他娘的就是捡钱啊!可一直在长安的陛下,怎能如此未卜先知?除了生而知之,张骞想不出其他可能了。“等这事过去,我找个人跟着你,让他提醒着你吃梨。”“老张,这就不必了吧,我又不是三岁孩童,放心吧,下次我一定记住。”“不必再说。”另一头,波斯人阿波兹走出,双腿控制不住的打摆,在外,有一仰面躺着的壮汉,一只手握小刀,另一只手拿果子,正用小刀剜果子吃,眼前的小刀,阿波兹太他娘的熟悉了!这不是用来割耳朵的吗?洗没洗啊,就吃东西用!“将将军”阿波兹宁可面对张骞,也不想面对这人,可实在没办法,打着颤凑过去,儿单于沉默,扫了眼阿波兹,没等阿波兹开口,就起身去带人。没一会儿,一大群蒙着眼睛的异国商人被排队带了过来,儿单于扯掉为首大鼻子商人脸上的黑布,那商人瞬间就怒了,“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阿波兹吓得胆都要裂了!这头猪竟然敢对着天神之鞭咆哮?!要是放在以前,儿单于早就给他活剐了,但现在,儿单于成熟许多,对着阿波兹歪了歪头,示意他把人带走。大鼻子商人见儿单于软的厉害,被自己骂了一通都不敢回嘴,来了胆色,追上去还要骂,赶紧被阿波兹拦住,“做生意,做生意。”大鼻子商人冷哼一声,“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一众商人俱是不满,他们没遇到这么狂妄的人,还没开始通商呢,就把大伙都绑起来了,一堆人气势汹汹的被带到张骞面前,张骞招呼道,“如此多的新朋友!”“哼!谁和你是朋友?!”“做生意,要把对方当朋友看,而不是牛羊!”“你需要和我们道歉!”闻言,司马相如在心中冷笑,与异国商人打交道,让他格外坚信了一个道理,,!谁拳头大,谁说的算。眼前的商人不就是要那个什么来着陛下说过的哦哦哦,对了,平等!他们不就是要平等吗?!可是,商场如战场,从来就没有平等,只有胜负,甚至有时候,商场比战场还要纯粹!张骞面色冷了下来,“道歉?别开玩笑了,做生意是我的朋友不做生意”堂邑父正巧扛着一大缸酒走进,见局势不对,忙看向张骞,用眼神询问,“现在该是什么酒食了?用嘴吃的?还是用脑袋吃的?”阿波兹可是比谁都清楚,这群汉人有多残忍!忙低声道,“大汉有你们想要的所有商品,朋友,别和钱过不去啊。”大鼻子一想也是,现在争个一二,没什么用,在商场上赢才是真的赢!这群新一批的罗马商人,与之前的并非一批,上一批死了那么多人,说是波斯人杀的,回去的罗马商人也闭口不谈,最后以波斯赔偿罗马收尾,大鼻子商人显然是领头的,开门见山道,“我们需要很多武器,很多。”张骞眉头微挑,大汉的制铁工艺,早就远超世界一大截了,以生铁为原材料的锻造科技点全部点满,做到了手工能做到的极限,甚至,现在已经锻出了钢。论坚硬程度,铁剑胜于铜剑,但缺点也相对明显,铁剑韧性不足,坚而脆,汉人还是更:()家父汉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