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卷起胳膊,用衣袖把佩剑上的血渍擦干净,李少翁的头落在地上,脸上还残留着不可思议的表情,他说,他只是个骗子。呵呵,轻飘飘的一句骗子。却不知,一句谎言,天下就要出无数徭役大兴土木。一句谎言,就要建楼船,取童男童女,入海问道。一句谎言,就要搞垮一个王朝。李少翁,太子再不想听你说谎了。李敢、苏武、审卿等人,心中大震,随后脸上满是肃穆,他们更加明白了一件事,太子与巫蛊之术不共戴天,有太子,没巫蛊方士,有巫蛊方士,那便没有太子,可陛下又偏信这些也就是说,如果这次劝不回陛下,天子与太子,就只能站在对立面了!苏武痛苦闭上眼睛,殿下亲自动手杀人,是不想陛下因此事发怒,迁怒到东宫其他人身上,“审大哥,去准备。”刘据声音微微颤抖,并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哪怕是第一次杀人,可斩杀李少翁的那一刻,令他产生了一股斩断宿命禁锢的感觉!“是!殿下!”审卿看了眼李少翁的首级,暗道,投机是会大起,可有大起,就一定会有大落,你算到过自己的命吗?甘泉宫刘彻的太阳穴狂跳不止,必须死死压住才能稍解疼痛,“去把左吴叫来!”左吴本是淮南王手下的方士,后来入宫服侍陛下,其人擅炼丹,刘彻所食丹药,均是出自此人之手。而在整个宫内,刘彻一直在有意隐藏左吴的存在,甚至都不敢告诉儿子,如果真有仙丹妙药,以刘彻爱显摆的性格会不和儿子得瑟吗?潜意识里,刘彻也知道,这东西上不了台面,被越多人看到就会受到越多的质疑,刘彻也就没办法再继续这个长生梦了!左吴一身宽大阴阳袍走入。“陛下。”“朕又头疼了。”左吴闻言眼睛一闪,从怀中取出丹药,“陛下,这有新炼好的丹药。”刘彻痛的说不出话示意左吴赶紧拿过来,接过丹药便往嘴里倒,没用水送服直接吞下。咽下丹药以后,按在太阳穴的手指缓缓挪开,磨人的痛感慢慢退去。他的头疼来得莫名其妙,好得更莫名其妙,“今日李少翁带朕通神了。”听到陛下的话,左吴姿势不变,看着地上的纹路,李少翁就是左吴引进宫内的,这帮人属于团伙作案,分工明确,互相打掩护过关,“陛下,少翁确有通神之法。”“嗯。”刘彻看了左吴一眼,没多说什么。察觉到陛下怀疑,左吴只能把还没设计完整的计划提前推出,“陛下,传闻海上有一灵山时隐时现,灵山上有一小祠,小祠外有一泉眼,只要取其水服下,便可长生不老。”“真的吗?!”听到这个,刘彻呼吸急促,满脸复杂的表情,既充满希望,又怕是一场空,“微臣已经有万全把握,当年始皇帝派人寻长生法便是要寻此岛,无奈终其一生都没找到。”“那朕又如何能找到?”“陛下,徐福就是个骗子,只知有海山却不知是暗合天象才出,所以始皇帝求而不得!”“这么说,你有办法?!”“微臣有办法!”刘彻僵硬转过头,铜镜里的自己已经有了成缕的白发,“好!需要什么,你就告诉朕!朕要亲自去!越快越好!对了,李少翁呢?把他传过来!朕要再问问他!来人!”“陛下,殿下求见!”自找到那口鼎并改年号之后,太子再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进出如旁人一般也需要通报。听到通报后,刘彻赶紧向左吴使眼色,要他快躲起来,左吴行礼退下,转过身时,眼中透出了阴毒。太子的存在,是他们最大的绊脚石!只要有太子,就不能完全的控制刘彻!“父皇。”太子据兜着一个布袋走进,耸了耸鼻子,巧的是,刘彻也耸了耸鼻子,刘据闻到的是丹药味,刘彻闻到的是血腥味。直到血腥味和丹药味混在一起,让人再也分不出。抖开布袋,李少翁的人头掉在地上,刘彻猛地站起!刘据抬脚往前踢了踢,李少翁人头圆润地滚到父皇脚下,李少翁惊恐的视线,和刘彻惊怒的视线,对个正着!“谁杀的?!”刘据跪倒在地,平静道,“爹,是孩儿杀的。”“你把仙师杀了?你把仙师杀了!”刘彻现在的心情从未有过,愤怒、难过、悲伤,种种负面情绪混杂在一起,“他不是仙师,他是骗子。爹,您要不信,孩儿就把他的骗术再给您来一次。”此话一出,刘彻脸上瞬间黑沉,阴得似乎能滴出水一般!骗子。这两个字,如两把尖刀,狠狠扎进刘彻的胸膛!刘彻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他从没用这种语气和熊儿说过话,“你好大的胆子啊,是不是朕太宠爱你,让你恃宠而骄?!”“爹,身为太子,我要修补您的过错。”太子据抬起头,刘彻猛地怔在原地,一向木讷的熊儿,眼中却满是痛苦,充满了儿子对父亲的祈求,爹,别再错下去了!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到此为止吧!从熊儿的眼神中,刘彻读到了太多,可,刘彻却像是被刺痛,他害怕这种视线,就像害怕自己老去一样!“朕要你是太子,你才能是太子!你要修补朕的过错?!好大的口气!朕没有错!”“爹,他是骗子,您被骗了。”被太子无情戳破,刘彻惊怒,顺手抄起简牍砸在太子据的头上!等再反应过来时,简牍在熊儿头上砸出豁口,血流汩汩,“你,你退下!”刘据重重磕了个头,退下。一片狼藉,刘彻脚步踉跄,摔倒,双手颤抖,伸到脸前,满眼恐惧,我,我怎么会打熊儿?:()家父汉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