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檀闭着眼,露在大氅外一截脖子蔓延着一大片青紫伤痕,是她被劫持时为了让刺客分心,给吉喜和施故渊争取时间用玉簪刺狠狠出来的,皮肤正中间红豆大小的一粒血痂,鲜红刺目。
好在玉簪的尾端被磨得很钝,并不锋利。
不然以她用尽全身力气一刺,不可能只是浅浅扎破一层表皮。
谢珩死死盯着那雪白脖颈上一点血痂,缓缓眯起眼睛。
他根本不敢想,当初她及笄他送她簪子时,不过是觉得她一贯娇气,怕玉簪尖锐伤了她的手,便刻意磨得钝一些。
这一刻,他无一不庆幸,之前那点恻隐之心。
“善善,很痛是不是?”谢珩手臂用力,把她往怀里藏了藏,宽厚的胸膛就像个密不透风的牢笼,紧紧护着她。
“不痛。”
“殿下,我怕。”
姜令檀声音沙哑,僵冷身体每一处骨节都寒得发颤。
劫后余生,她的勇气好像在朝夕间全部用完,恐惧犹如潮水,濒临决堤。
这是她第一次在太子面前毫无保留地表现出自己的无助和绝望,眼泪不受控制滚落,就算哭,都是小心翼翼地抽泣,情绪压着,显得格外可怜。
谢珩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心脏像是被人掐住,尖锐的痛,从未有过的感觉。
“不哭。”
“是孤没有保护好你。”
谢珩掌心轻轻拍着她的背脊,也不嫌弃她脸颊上沾了血污,滚烫的唇一点点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子,声音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姜令檀意识逐渐昏沉。
她觉得脸颊上有些痒,有软软的东西从她鼻尖一点点往下,落在她的下巴上。
太子殿下的嗓音低而轻,就像雁荡山拂在脸上的风,温暖热烈,是她困于苦难中,唯一想抓住的希望,从深陷的泥潭里,探得一丝历久弥新的甘甜。
当被逼至绝境,想一了百了时,他总能像神明一样出现,把她拖住。
“善善啊。”
“孤的善善。”
姜令檀身体轻轻一颤,被泪水浸湿的浓眉眼睫慢慢睁开。
入目所及,朦胧的灯芒把男人清瘦的侧影拉得长长的,夜风清冽,簌簌的风雪欲从窗子的缝隙渗进屋中。
“醒了?”谢珩垂了眼眸,指尖一点点从她柔软的鼻尖抚过。
“嗯。”姜令檀鼻音很重,舌尖抵了抵,喉咙里全都是苦涩的药味。
“醒了就吃点东西。”
“等会吃药,可不许再吐出来。”
谢珩手掌撑着身体,眼中深沉如墨,浓烈得化不开。
姜令檀这才注意到,她身上厚实的衾被裹得如同蝉蛹一样,太子手里端着药碗,袖摆沾了一大团颜色极深的乌渍,衣襟口也好似溅了几滴。
床榻旁春凳上放着铜盆,盆里搁着擦脸的巾帕。
姜令檀嘴唇动了动,忽有一瞬间的茫然,紧接着,记忆好似潮水从她脑海深处涌出。
马车到了宅子,她已经发了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