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弯腰捡起这颗人头,他身后的请神者便像踢个皮球一样,随意一脚,将其踢回了路边。
“别管那么多。”
小声的提醒传来:“每次大祭都得死上一些个外地人,管不过来……做好自己的事,你这一耽误,开路仪式要是出了差错,不管我们还是围观的这些人,全都得遭殃。”
黎渐川顿了顿,回头看去,身后是洞穴般黑黢黢一道,只能瞧见一个汉子的轮廓,他头脸完全陷在蟒皮里,比起一个人,更像是巨蟒的一片竖鳞,或幼龙探出的一爪。
同时,黎渐川注意到,即使小孩的父母已悲痛欲绝,惊骇愤怒到了极点,却也仍下意识地不敢冲撞请神队,直接闯过来捡回这颗人头。直到人头滚回路边,他们才终于扑去,踉跄着捧起自己的孩子。
这个副本内,所谓神明对人类的威慑力与统治力,再次清晰明了地展现在了黎渐川面前。
赤裸疯狂。
黎渐川压下眼底的冷意,垂下头,继续沉默前行。
请神队伍沿河而走。
一点小小的插曲并未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大部分人似乎都习以为常,只是道路两侧围观的人群再不见一丝声响,就连来回挤动的脚步声与时不时的窃窃私语也都消失了。
四周只余沉沉的呼吸声,紧张压抑,似是生怕再触怒什么。
在这样诡异凝沉的气氛中,请神队来到了村子中央。
这里有一座横过欢喜河河面的旧石桥,据说是两百年前欢喜沟为纪念两神斩妖龙这一神迹而特意修建的,取名为斩龙桥。
桥上已有数名道长同嬷嬷等候多时,昨日曾出现过的福禄天君与多子菩萨的两座神像被放置在前,他们围在神像旁,正开坛作法。
香烛高燃,经幡摇动,铜铃当当作响,符纸漫天飘洒,诵经声嗡嗡,好像无数蜂群突然甩出触手,拍作一团。
请神队至时,法事恰好收尾。
只听一声高喝,请神队前方的红衣道长与百胎嬷嬷便已一掠飘至桥上。
一者骈指抹额,取出一道精血,变作无数蚊蝇般的细小符箓,涌向天君神像,一者自腹内掏出一块圆融血肉,三两下巧妙捏成一男一女婴孩模样,轻轻一弹,推向菩萨神像。
符箓与婴孩一触神像,便瞬间被吸了进去,干干净净,再无外留。
众人屏息望着,不到片刻,就见原本古旧普通的神像忽地金光大放,于深暗黑夜之中,好似两轮烈阳降世,刺目非常。
欢喜河的河水开始沸腾,如被大火烹烧。
河水拍击两岸,溅起黑色的水花。
在异象之中,两座神像内有不同于金光的奇彩射出,宛如两道利剑,轰然斩落在请神者们撑起的蟒皮之上。
蟒皮受此一击,颤抖蠕动,有一刹那脱离了黎渐川等人的控制,蟒头昂起,似要向天空冲去一般。
黎渐川惊愕之余,牢牢抓住蟒皮,只感觉这蟒皮忽然有了力气般,摇头摆尾,横冲直撞,仿佛真是一条巨蟒在挣脱束缚,欲要与神一战。
请神队大多是高壮汉子,此刻全部粗喘着,用尽全身力气裹缠蟒皮,不令其将自己甩开。
河水翻腾更盛,蟒头甩动,蛇吻大张,发出凄厉不甘的嘶吼。
围观人群惊叫退后,不敢靠近。
就在此时,周遭的道长与嬷嬷结阵而起,同时大喊,声吼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