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饿了五六日,只靠饮雪水、吃草根裹腹,又几经围剿,到达恒安镇时,仅剩一半人马,且全?都受了伤。唯一没?有受伤的只有马嗣明,孝瓘一直将他?护在身前,宁可自己后脊被流矢射穿。
弄得早已?见惯病痛鲜血的马大夫在给孝瓘拔箭时,双手颤抖,老泪横流,“草民一条贱命,不值得殿下如此……”
“先生无盔无甲,且因我才至塞外,我自当护好先生。”孝瓘痛得满头是汗,唇无血色,却还是温声笑言。
“草民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余生唯愿追随殿下左右!”
此时黑雾已?袭笼上来,孝瓘强提精神对他?笑道:“先生若回?不去太医署,或可投身庵庐为将士们疗伤,至于?我,就交给司命吧……”
月色曀曀。
恒安镇就睡在这无边的黑暗与四伏的危机之中。
西面的城门幽幽开启,一队兵卒押着?几辆大车悄然上路。
然而他?们出城仅数里,就被埋伏在道旁的突厥骑兵包围起来,车上的粮草尽数被劫。
次日清晨,突厥人围城转了好几圈,最终并未攻城。
当守城兵卒来到衙廨向厍狄敬伏禀告的时候,他?这才长?吁一口气。
“还真让你说?中了,他?们就是来抢粮的……不过按照突厥人的脾性,他?们见一孤城,应该破门抢劫屠杀才对,真是急着?赶去晋阳吗?”
孝瓘正在饮尉相愿端来的药汁,饮罢脸色也变苦了。
“这么难喝吗?”厍狄敬伏笑道。
孝瓘又饮了几口水,这才解释道:“我刚到时,你不还问我,为何?令人把河阳幡1从城头上撤下去嘛?我当时伤重,无力与你讲清。我此举不过是为了迷惑突厥,让他?们以为恒安镇已?被西贼所占。昨日我选的押粮队,皆是此前归降的士卒,他?们说?话都有关中口音。西贼与突厥会盟,总还要对方留上三分薄面。不过听闻此前,二者已?就军粮问题起了冲突,料想这回?一定会加深他?们的隔阂。”
“原来是离间计。”厍狄敬伏拍了拍孝瓘的肩膀,“早料到你小子色艺双绝,果然如此!”
孝瓘皱了皱眉,属实不觉得厍狄敬伏是在夸他?。
“我此番受命出征,虽路途艰险,但幸不辱命,段将军所托之事大抵完成,于?今也该返回?晋城复命了。”
“你的伤势甚重,不如就在恒安镇将养一段时间吧。”
“不过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孝瓘起身抱腕,“晋阳之危尚未解除,我自当回?去。”
杨忠终于?等?到了突厥大军的增援,两军一同就从陉岭关开拔,沿滹沱河南下,剑指晋阳。
但愈深入齐国腹地,突厥将士的怨声就愈大——大家听说?周营的伙食很好,马也膘壮。这回?阿史那俟斤亲自出面,他?把杨忠请到自己营中,想弄清楚边镇粮仓的事。
杨忠的说?法倒和杨纂给库头的说?法一致,不过阿史那俟斤还是瞪着?琉璃色的大眼,拍着?桌子凶吼:“既然民乱抢粮,为何?周军有粮,而突厥无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