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好,不怎么累。”柳凝看了一旁正喝粥的贫民们,笑了一下,“没想到殿下施粥这么认真,我还以为……殿下对北梁的百姓,不会存着什么体恤的心思。”“施粥而已,也谈不上什么体恤。”景溯说,“不过,国是国,民是民,这两者我还是区分得开的。”“纵有一日南陈踏足此处,我要夺的,也只是北梁的传国玉玺,而不是这些黎民百姓的性命。”他说这话时,神情是难得的严肃认真。柳凝看着他的表情,心头微微一动,忽然想起父亲当年抱着她立于城楼,眺望江山明月,然后告诉她萧家所忠是民,世代为保护这片国土上的子民而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怔忡起来。景溯见她神色有异,问:“怎么了?”“没什么……只是觉得殿下所言,甚是有理。”柳凝摇摇头,“我父亲也曾说过——”她想把父亲说过的话讲给景溯听,但只开了个头,不远处却忽然骚动起来。黑烟滚滚冒起,似是哪处失了火,贫民们失声叫嚷,四下逃窜开来,瓷碗纷纷落到了地上,片片碎开,搭好的粥棚也被冲踏了,棚顶的布料被扯碎,场面乱作一团。柳凝大惊,这样下去,恐怕将发生踩踏,酿成惨祸。她欲将顾府的仆从唤来,组织好贫民们的秩序,疏散开来,但场面太乱,她身边的仆从们都被冲成一盘散沙,只有景溯还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柳凝回握住那只手,冰凉的玉扳指贴着她的掌心。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靠在墙边,退无可退,随时都有可能被冲散、推倒、被受了惊的人群踩踏。人越涌越多,景溯拉着她,贴着墙壁匆匆往另一侧移动,柳凝朝着人群瞥了一眼,敏锐地扑捉到不对劲的地方。这群人看上去横冲直撞,实则却像是有人在暗中引导方向,冲着他们这边拥来。她定睛瞧了几眼,发现几个人混在人群中,虽然同样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一副邋遢潦倒的模样,眼睛却锐利而冰冷,流露出的气质,与平民百姓完全不同。柳凝转头,看了景溯一眼。他点了点头,似乎也早就发现了这些异常之处。不许乱看贫民们乱糟糟地涌动着,而景溯带来的护卫皆在马车那边,挤不过来。远水解不了近渴。景溯也不怎么慌乱,只是拉着柳凝的手,沿着石壁贴行,匆匆拐进一个小巷子里。“先躲一躲。”他们行至窄窄的巷子里,终于离骚乱的人群远了些。两人对视了一眼,均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巷子狭窄,无处躲藏,这里并不是安全的地方。“那儿有一扇窗。”柳凝指着民居小楼的二层,“不如去哪儿暂且避一避。”“好。”墙边堆了些杂物,景溯快速地攀上去,翻窗,然后将站在竹箱子上的柳凝拉了上去。二楼民居空无一人,柳凝暂且舒了一口气,然后将身形隐在窗框边,和景溯一同观察楼下的动静。果不其然,在他们没上去多久,便有几个贫民打扮的人走进了巷子里,四下寻摸着,眼神锐利,手里的匕首淬着明晃晃的寒光。他们在此处转悠了好久,将犄角旮旯都翻遍,一无所获,见巷子往下还有路,便追了上去。“他们中计了。”待那几人走远,景溯微笑道。这小巷是个通巷,可以通往外头的街市上,但柳凝却还是提议到这空民居里来,一则是防止巷子外有人把守瓮中捉鳖,二则在这民居中隐藏身形,敌明我暗,也更方便观察那些刺客的动向。景溯也是一下子就明白她的用意,两人不谋而合,无需多作一言解释。景溯靠在窗框边,轻声道:“巷子外我先前安排了人,想来能将这几名刺客捉住。”原来他早就做好了安排。柳凝这才相信,今日他到此处来,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确实有要事在身。但难以索解的事还有许多,种种疑窦浮上心头,柳凝沉吟片刻:“殿下上次捉到的那批刺客呢?”上次在狩山,她虽受了伤,意识却清楚着,那回景溯下令命死士剿灭刺客,却最终也留下了几个活口,想来是带回去审问。她忽然问这个,景溯微讶,不过还是告诉了她:“全部自尽了。”“自尽前就什么也没吐露出来?”景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阿凝,你到底想问什么?”柳凝迟疑了一下,开口:“先前狩山行刺之事,最终归罪于北梁的一名副将身上……但我觉得,此事显然另有蹊跷。”“哦?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