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困倦中含糊地抗议了一句“不要说是他”,但也知晓,舟微漪既然答应了我,就不会有其他麻烦,于是放心地昏睡了过去。
…
身上好疼。
是从骨头当中透出来的酸疼,一点点浸入血肉当中,仿佛身体都跟着解体。
我能感觉到无数柔和的医灵术落在身上,减缓了痛苦,同时一只手揽住我的背部,稍微抬高了一些身体,苦涩的汤药气息直冲鼻尖。
那些珍稀灵草熬制的浓稠药液,下一秒就被送入了我唇隙之中。
“阿慈,再喝一点。”
……又要喝。
哪怕心底有几分不甘愿,身体却还是本能地配合着咽了几口汤药下去,苦涩的草药气息在唇齿间溢散开来。
药碗被挪开之后,有人用柔软巾帕擦拭过我的唇边。动作很轻柔,就是在唇边停留的久了一会,很恶劣地按了一下我的唇珠,复才松开。
……谁这么无聊。
我隐约猜测是舟微漪。因为在这之后,舟微漪和医官断断续续聊着脉案的声音传来。舟微漪的声音很低,只偶尔应一声,显得很冷淡的模样,我却能从那一声里听出他大概心情不大好。
至于他们商讨的具体内容,我意识有些涣散,像被蒙在朦胧的雾气当中,隔着一层纱,触及不到更详细的话。
但想必也就是那些“小心将养着”之类的评语。
从小到大,我不知听过多少回了。
反正也不至于死,就这样半条命地吊着。
身边的声音变得微弱而渺茫,似乎是他们出去说话了,我在重新获得的寂静当中,复又沉入梦乡。
半梦半醒。
我听见耳边传来衣料摩挲的声响,很轻,来人大概只做了一个抬袖动作。冰凉的手指落在我露出在外部的一截手腕上。
……是医师?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
这一念头下一瞬间就被打破了。我感受到精纯真元自搭腕的动作流入体内,那真元浩瀚如海,我身边没有医师有等同的修为。
它散入四肢百骸之中,带来奇异冰凉的触感,很好缓解了自骨血里透出来的酸疼意味。
其实这种不借由任何功法、纯粹依靠一点肢体接触来传渡真元的方式效率极低。有无数精纯的灵气溢散出来,很快归于天地之间。
但来人不在乎。
我也毫无察觉。
这一过程持续的并不长——至少我觉得并不长。
体内灵气充沛的感触颇好,我的面颊陷在柔软的羽枕当中,轻轻地“嗯”了一声。
微弱的、几不可闻的轻响。
却无比清晰地落入来人耳中。
他动作微顿,银白睫羽垂落,静静地注视着沉睡中的少年。少顷才意识到这举动好似很冒犯似的,收回了视线,和搭在手腕上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