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寂法师指着庭院处的一截枯木:“你目前的状态,就是它,若是再不挽救,可能就要枯死了。”
这一番话听得沈春芜格外心惊,这是她最不想听到的答复。
掩藏在袖裾之中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艰涩道:“如何才能不枯死?”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倘若环境不利于生长,橘则化为枳。你能做的,不是去改变环境、悖逆天道,而是把自己挪到利于生长的环境里去,成橘,或是化枳,皆是取决于你。”
博山炉升起了袅袅暖香,织成了一张香雾,掩映在了两人之间,一下子就隔出楚河汉界。
沈春芜垂着眼,低声道:“我放不下这里的一切。”
“所以,你想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流枯竭吗?”清寂法师捻着一枚铜板,道:“你若是不做出改变,近些时日,还有一场灾厄等待你。”
“是什么灾厄?”沈春芜不觉得清寂法师会口出妄言。
“天机不可泄露,你撞了南墙,才会回头,有些事,你得自己去想明白。”
沈春芜哑口无言,她陡然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苍白和无力感。
但她没有作任何辩驳,只道:“好。”
虽然明面上说了声好,但心底下是一片迷惘,知晓问题的症结所在,却不知该哪一方面做起。
道理人人都懂,但懂是一码事,践行又是另外一码事。
她弯着腰,走出连绵垂帘,魏红缨在望鹤亭处等着她,见着了她,对方面上一片槁灰之色,把魏红缨顿时吓得了一跳。
走上前去,捂住沈春芜的手,道:
“阿芜,你怎么了,脸色为何这般苍白?”
沈春芜说了一声不打紧,魏红缨却拉着她的手在亭里坐下,屏退四下,道:“怎的不打紧,我从未见过你脸色如此差,是不是清寂法师说了什么重话?”
沈春芜素来不是一个喜形于色之人,甚至,她情绪管控得极好,极少教人看出端倪。
魏红缨虽跟她相处时间不长,但也是彼此知道秉性的,纵使嘉宁县主入了东宫,也没有真正影响到沈春芜本身的心情。
但刚刚清寂法师一席话,就让沈春芜彻底变了情绪,这事态委实不对劲。
沈春芜知晓不好相瞒,遂是对魏红缨道:“倘若有一天,我回漠北去了,你会如何?”
一语掀起千层风浪,两人之间暗流汹涌,只衬得外头落雪有声,檐角上累积的雪,再也积压不住,滴滴答答地从檐角上跌落下去。
魏红缨饶是再迟钝,也听出了话头里的关窍,她差点拿不稳茶盏,当下将茶盏搁放回案前,身躯前倾,一错不错地端详着沈春芜的容色,确证她绝非玩笑后,魏红缨忖了忖,道:
“不论你做什么,我都尊重你,支持你。不论如何,开心才是最重要得多,若是过得不愉快,把生命消磨了进去,那才是最不值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