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将人豺视作人,看到宁准,也只当是黎渐川的挂件。一个人出门带不带挂件,只是件不起眼的小事,并不值得在意。
饭桌上,只有小顺对宁准的出现微有反应,偶尔会以古怪目光瞥过黎渐川身旁。
黎渐川怀着戒备而来,断定这顿饭必然吃不安生,可离奇的是,这顿饭还当真只是一顿普普通通的晚饭,顶多推杯换盏、虚与委蛇的频率高了些,别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顺奶奶也安然在座,没有任何异色,好像黎渐川刚回到四合院时的遭遇与她完全无关。
这次她没以婚事未完之类理由不允张秀梅来见客,反倒是与好似恢复了正常的张秀梅一同来用了饭,两人与小顺坐在一处,热热闹闹,真好像寻常的一家。
小顺一家都不喝酒,吃到一半,就下了桌,回了屋,留黎渐川和普查小组的人继续。
黎渐川没找到机会试探他们,却也堪称轻而易举地从费深和普查小组其他人口中得知了许多关于欢喜沟与大祭的情况。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对这些并未多作隐瞒。
整个晚饭唯有一点需要注意,那就是直到这一餐结束,周沫都没有出现。
黎渐川问过费深,费深的回答是周沫被村长家的几块石碑迷住了,要留在那儿拓印,可能后半夜回来,也可能就村长家先住下了。
普查小组其他人,包括与周沫绑在一条绳上的陈远山,都没有对这个答案表现出什么异常。
看来费深所说确有其事。
一顿饭从六七点吃到九十点,吃到最后,大半箱白酒干下去,所有人都醉了,简单洗漱后,便互相搀扶着,都回去休息了。
当然,黎渐川的酒醉是装的。
不知是因为多子警告的余悸,还是因为费深总是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的行为,他仍对这一晚不太放心,装醉回房后躺在床上,都始终保持着警惕,未曾深眠。
然而,这一晚的前半夜却当真是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可黎渐川却还是能感受到他来自内心深处的不安,只是这不安从何而来,虚浮无定,他摸不到。
不过不安归不安,该做的事照旧要做。
凌晨一点,黎渐川收拾妥当,与宁准提前出了门。
他打算去一趟村长家,见见周沫。
村长家在正街上,距离福禄山很近,对要去福禄山参加今天第三次开请神路仪式的黎渐川来说,正好顺路。
花了几分钟,到了村长家,黎渐川敲开门一问,却得知周沫并不在这里。
“早走了。”
如普通老农般的村长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领导们都一起走的,没人留下。”
黎渐川又试探着问了几个问题,都没能发现什么村长说谎的痕迹。
可在周沫的行踪上,一定有人说了谎。
周沫怀有神国,多子不太可能把他怎么样,他的失踪,是他主动为之,还是另外又出了什么事?
黎渐川转着念头,告辞离开了村长家,没再与村长过多交谈。
事实上,欢喜沟的村长自然不会被他放在调查名单之外,只是他虽然是第一次来村长家,却不是第一次见村长。村长曾混在村子情报站的大爷大妈里,和他交谈过许多次。在许多事情上,他都与其他大爷大妈一样,不知道,或是不愿意透露太多。
这次村长的态度也并未因黎渐川的登门打扰而有所改变,黎渐川便也没有继续浪费时间。
“周沫竟然突然不见了。”
这是黎渐川没有料到的:“在这个时候失踪,实在有点奇怪……”
黎渐川一路思索着这件事,刚走到村外,便听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在黑暗里忽然响起,兜头朝他砸来一个惊人消息:“周沫已经死了。”
黎渐川眉心一跳,转动手电的同时,也立刻分辨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榆阿娘?”
紧接着,他心头一沉,接住了榆阿娘带来的消息:“你说周沫已经死了?”
榆阿娘瘦小漆黑的影子出现在深暗的林间,远远隔着手电的光束与黎渐川对望,面目模糊:“你还在找他,看来杀了他的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