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教之人?!”
榆阿娘苍老的声音变得尖锐。
显然,她也并不清楚福禄观和多子神教的道长嬷嬷怎么会突然闯入她的住处,仿佛有备而来一般,撞破这场隐秘的洗礼。
珠子三次轮回,也都未有过这种遭遇。
在确认宁准第一时间翻了进来,没有受伤后,黎渐川便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边稳住心神,继续洗礼的最后阶段,边快速观察局势。
外边来的人实在不少,粗略一扫,超过二十。
为首的是一名千胎嬷嬷,和那位黎渐川曾在小顺家见到的负责调查费深失踪一事的紫衣道长。他们应当已悄无声息地布下了某种手段,将这座院子与欢喜沟彻底隔绝,从屋内遥遥望去,村中的灯火都极为朦胧,好似近在咫尺,又仿佛遥不可及。
无数黄符临空,乍看杂乱无章,实则形态奇诡。
细长的脐带组成舞动的触手,绕过千胎嬷嬷的身躯,蜿蜒攀伸如毒蛇。
半空、围墙、厢房的屋顶,一道道身影居高临下,挟强大而迫人的气息,凛然压来。
“果然是你在捣鬼!”
紫衣道长声音冰冷:“星轨错位,神力异乱……榆冉,你要毁了大祭,毁了欢喜沟不成!”
原来榆阿娘并非如村人所说,没有名字,只叫榆阿娘,而是唤作榆冉。
黎渐川暗道。
他已被黑红色的图腾糊了一身,面目不清,这位紫衣道长不知是没认出来,还是觉得他暂时不值一提,并未将目光分予他分毫,只冷冷盯着已非人形的榆阿娘。
榆阿娘却好像并没有被这阵仗吓住,除去一开始的尖声一惊,她的姿态依旧平常,只是出口的话半点不客气,凌厉如白刃。
“王训安,我劝你少在我这里狗叫,”她冷嗤,“我只不过是在家中做点小买卖,为来往游客祈祈福、纹纹身,星轨错位,神力异乱,与我何干?欢喜沟若真有诡变,你最该做的便是压制混乱,寻觅源头,而非来我这里胡搅蛮缠。”
“依我看,你不过是公报私仇,想在祭神之前寻个由头来攀扯我,你以为这样就能取代我,成为新任主祭?”
“虚伪小人,痴人说梦!”
被指着鼻子,紫衣道长却不见丝毫恼怒,反而扯开嘴角,笑了起来:“这话回得精彩。”
他抬指捋须:“你看准了眼下情形模棱两可,没有你的明确罪证,便先短短解释一句,再有理有据,倒打一耙,将公事化为私怨,试图引我等人心浮动,神思大乱。”
“若我猜得不错,你布置在这里的手段之一,便是由人心引出的诸多鬼蜮吧?”
“可惜,人心难算。”
“你纵有再多诡辩,也料不到我们确实是师出有名,方才也已记录了这场妖龙洗礼,现今现身,不过是来验证一二,且将你的阴谋阻止罢了。”
“若非顾及天君、菩萨皆予你的关注,我此刻又焉能与你废话这些?妖龙转世,包藏祸心,打杀便是!”
听这话音,两教之人竟是早已到了附近,只是按捺许久,直到这最后关头,方才出手。
他们这时机掐得未免太准,就不怕他与榆阿娘直接完成了洗礼?
黎渐川觉出不对。
“天君、菩萨?”
榆阿娘面上讥讽之色一闪而过,旋即浮起复杂神情,似喜似怨,似亲近似恐惧:“好,就看在天君、菩萨的面子上,我再问你,既然你们早就到了,还记录了证据,那便拿出来瞧瞧,你一人之言,我不信!”
她仍旧不服。
“让你死得明白!”
紫衣道长还未开口,一旁的千胎嬷嬷便似再忍不了般,脐带舞动,挥出一个带着奇异物品气息的玻璃球。
这玻璃球亮起光彩,便跟投影仪一样,于半空播放出榆阿娘屋内的场景,第一幕赫然便是黎渐川进门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