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准心里已经有想法了。
“能请个歌舞队吗?”
他说:“她喜欢跳广场舞,天天跑华人聚集的社区组织广场舞比赛,葬礼上叫些同龄人来给她跳跳?然后再叫点男模哥哥吧。她经常说,年轻时赚钱最大的动力就是想着成为富婆后,能想点多少男模就点多少男模。她没成富婆,但现在我这个做孙子的还算有钱,我给她点上。”
黎渐川:“……”
行,确实挺喜庆。
喜庆的计划想起来容易,执行起来其实也不难,主要是宁准舍得花钱,而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是很多事情,往往都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偏差,而得到截然不同的结果。
比如这边镇上和县里的广场舞都因文明城市建设而被摁没了,左找右找,唯一有档期的只有一个老年秧歌队,还会唱东北二人转,也能点天津相声和河北梆子。
再比如男模哥哥们。
文明建设只取缔了明面上的不漂亮因素,没取缔得了他们这种暗地里,但到底还是不景气了,十万块砸下去,拉来一车据说县城里最帅的男模。一堆人西装革履,像模像样地排两排往这儿一站,却还比不得旁边穿着背心大裤衩的黎渐川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但不管怎么样,这事儿总归是办上了。
两人选了个天气好的日子,送宁奶奶落叶归根。
雇来的送葬队在镇上的坟地里挖坟填坟立碑,边上秧歌队敲锣打鼓,扭秧歌,转手绢,东头是河北梆子,西头是快板儿,二人转搁中间。另有二三十个西装男模在前面扯领带,解扣子,舞蹈热辣。四周还远远地围了两圈看热闹的镇民,有人纳闷,有人乐呵呵。
碑立好了,宁准跪下,低低地说:“奶奶,落叶归根,在这里,你睡得会不会更香甜点?”
自然没人答他。
他伏地,磕了三个头。
起来时,额上沾了黄土和草叶,脏而碎,让这小天才落了凡,进了人间。
埋完吃席,因为不收份子钱,不管熟不熟的,来了大半个镇的人,镇上最大的饭馆多加了好多张桌子,还差点塞不下。
黎渐川和宁准抢不过,索性扣了份菜到白米饭上,端着碗坐到饭馆外的凉棚底下去吃。
棚子里蹲满了同样端着碗的闲汉,家长里短的闲言在空气里飘飞着,黎渐川把宁准爱吃的几块鱼肉挑给他,然后大口扒饭。
夜里躺在小宾馆标间的单人床上,老旧的空调嗡嗡地响,宁准的声音又轻又小。
“哥。”
这个字就跟黎渐川的命门似的,宁准一喊,黎渐川心里就一哆嗦,觉得这便宜表弟又要来克自己了。
但听到今晚这一声,黎渐川却什么都没想,只下意识地起来,坐到了床沿上,在黑暗里望着对面。
宁准爬到这边来。
黎渐川伸出手,他就抱住那只手,抱到脸旁来,半跪着靠到黎渐川肩头,闭上眼睛。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半靠半坐了一宿。
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才松动开僵硬的身子,收拾行李,开车离开燕郊,进入首都。
华国的首都,有名的景点更是非常多。
光是故宫附近,连着北海、什刹海,再加上一个国家博物馆,就能逛上整整一天。
逛完,去西单吃个饭,往胡同里一钻,四处都是说说笑笑、散步消食的人。周遭老墙新瓦,小摊众多,昏黄的路灯从头顶照下来,蚊蝇盘旋,如落着一阵鲜活的、朦胧的、俗世的雾。
到达首都的第六天,黎渐川被宁准“不到长城非好汉”的谗言骗去了八达岭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