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城市中心,一栋高楼上,王炎守在天台门前,怀抱自动步枪,警戒四周。
门外天台上,原本空旷的地界已经躺满了伤员。门内楼道里,特种医疗队还在飞速奔跑着,向上运担架。鲜血一路淅淅沥沥地滴上来,为早已伤痕累累的楼梯铺上新痂。
枪炮声轰鸣,随血腥的风从远方传来,冲过天台,灌入楼道,将满地哀嚎痛哼都压了下去。
王炎一边看着、听着、嗅着,一边忍不住微微分神,去留意天台最角落的动静。
那里坐着一个青年。
他一身作战服,没有左臂,大半个身躯绑满了被血浸透的绷带,此时正似昏迷似沉睡般,靠着脏污的墙壁,双眼紧闭。
有医护人员走过去,给他注射药物,青年警觉地醒来,看清周围的情况,才缓缓松开手边不知何时出鞘的尖刀。
药物注射完毕,青年撑着墙壁要起来,似乎是想帮忙照料伤患,却被医护人员强硬按下,双方说了几句,青年淡漠的脸上露出讪讪之色,无奈坐了回去。
王炎侧着头,视线越过忙碌的医护人员,恰好可以看到这一切。
他好奇又向往地偷瞧着。
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了他的肩头。
王炎一个激灵,冷汗铺满了脊背,怀里枪一甩,转头便要攻击,但下一刻,就被另一只手穿过来,往上一抬,轻而易举卸了力道。
“还真是觉得大获全胜了,把心往肚子里一吞,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了?”英山松了手,一巴掌呼在小少年头上。
王炎面上浮起愧疚与后怕,低头道:“对不起,团长,是我大意了,您用军纪处罚我吧。”
见小少年这个反应,英山严肃的脸色也绷不住了。
十五岁,在和平年代还只是个小孩。
也就是生在这样的世界,才早早扛起了枪,冲锋陷阵,缺了一只眼睛。
英山露出笑容,又拍了两下王炎的头:“行了,这次就不罚你了,打起精神,站好这最后一班岗。说实在的,别说是你,就是我,清理完这最后一座中枢大城,都放松了不少。到这时候,咱们也可以有底气说,这场持续十几年的末世,正式结束了。”
“剩下的那些小城、荒原,都是游兵散勇,扫荡一下,不出一两年就能彻底清理干净。”
“以后,过高的警惕性也没什么用了,都是好日子了……”
英山慨叹。
王炎怔怔看着这个鬓发微霜的高大女人,心脏砰砰直响,几乎要从嘴巴里跳出来:“真、真的结束了吗,团长?我们……再也不用和丧尸战斗了?也不用……死人了?”
“如果需要我们团去扫荡的话,打打小丧尸还是会的,”英山道,“别的就不用了,死人估计也不会了,大部分人都接种了‘长生三号’,我们人类也没那么脆弱了……”
英山话还没说完,就被扑上来的王炎打断了。
王炎激动地抱住了她,狠狠跳了两下,想要欢呼。
但他还记得这是在战场,不敢得意忘形,便只能像只青蛙一样张大嘴巴,无声大叫,脸色涨得通红。
他出生在丧尸病毒爆发的第三年,听说过很多和平年代的故事,也见过很多和平年代的遗物,但他从未真正见过和平年代的模样。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对它的向往与狂热。
这就是所有基地、所有中枢城广播里所说的希望。
靠门附近的伤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抬头笑起来,笑着笑着,脸上便滚下热烫的泪:“真好,都结束了……可惜,我爸妈没等到……”
王炎兴奋的表情一滞,眼眶也红了起来。
英山叹了口气,拍了拍伤员的肩膀:“以后都是好日子。”
她似乎只会说这么一句话了。
“对,都是好日子……”伤员抹了把脸,收拾情绪,又问,“团长,你是来找军长的吧?他情况怎么样?伤势还好吧……我走不了,也不敢过去打扰……我看他刚醒了……”
说着,伤员转头看向天台的那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