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渐川被正式调进了处里。
原本的身份被安排了意外死亡,没有引起任何水花,各种联系方式也全都成了空号,查无此人。
封闭式秘密训练小半年,再出来时,他拥有了一个叫作L的代号,除了处里寥寥几人,再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即便是处里,也极少有人会称呼他的全名,最开始的接线员卢翔不知道他的真实年纪,叫他老黎,后来的接线员韩林也被误导,以为他年龄很大,叫他川哥。
偶尔有一起执行任务的战友,就根据拿到的证件,编假名,喊假名。
也是那时,黎渐川才知道徐远畅根本就不叫徐远畅,他还有一堆身份,必要时可以是张三,李四,王五,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的代号,F。
处里所有的一级特殊人员,都是单个字母代号,听说因这类人员太少且死亡率过高,一直都没凑齐过二十六个字母。
黎渐川封闭训练结束时,见过徐远畅一次。
对方带来了一张照片,另一个角度的日照金山,和站在日照金山前的一个裹着宽大冲锋衣的少年。
“有人托我转交的。”
徐远畅说:“上面审过了,没什么问题,你留着吧。God的影像资料已经被救世会曝光了,在全球范围内挂了悬赏,不再算是机密。”
黎渐川看着照片里露出笑容的少年。
少年在那一个月里好像更瘦了,乌黑的头发被冈仁波齐的风吹得乱糟糟的,像蓬自由的野草。
“他回去了?”
黎渐川问道。
“都走了三四个月了,”徐远畅眯了眯眼,“怎么着,他没回去,你还能上冈仁波齐去见他?你现在是有权限上去了,但你自身,却再没了上去的自由。”
“你的安排已经下来了。”
随着国际局势的变化和战争的扩大,处里也将重心往国外挪了挪,黎渐川就属于被挪出去的那一点。
他被投入国际地下黑市,塑造成了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亡命徒,游走在各个势力之间,行径疯狂,喜怒无常,一边为形形色色的人办事,一边执行着处里的任务。
他不止一次去过美帝,去过加州,但却从没有遇上过God实验室的人和God本人。
只有封存在处里的日照金山照片,和地下黑市流传的那些关于宁准的不知真假的消息,能让他偶尔回忆一下自己的十八岁。
后来,随着任务难度的上升,黎渐川回忆的时间越来越短,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感到一种强烈的割裂感,再由这种割裂而产生了无可遏制的怀疑与迷茫。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究竟在做什么,又究竟为了什么。
混乱的梦境里,他好像行走在一根独木桥上,四周皆是窒息的黑暗潮水,脚下只有万丈深渊。
醒来后,他又一次在拨号界面输入那个已经再也不能拨打的电话号码,注视片刻,又再一次默默删除。
处里知道他的情况,为他安排了休假,进行心理辅导,不太管用,但他还是定期去做。
有次去时,他发现处里所有办公室花瓶里的花都变成了白菊。
问医生,医生语气温和地解释道:“你作为主要负责外部的一级特殊人员,不知道很正常,你们都不经常来处里。常来的话就会注意到了,只要处里有人牺牲,后勤就会把办公楼花瓶里的花都换成白色的菊花。”
“没有亲朋好友,没有哀悼会。这就是给英雄的葬礼。”
医生叹出一口气。
黎渐川看着桌上那束白菊,迟了一阵才问:“这次……牺牲的是谁?”
“不知道,”医生道,“除了封处和后勤组,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而知道的人,也不会把他们的名字记录下来。”
黎渐川去见了封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