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飘没有说话,看那样子想抽烟,却伸手将茶杯拿着手里,杨冲锋以为他会说什么,可喝了水后有将杯子放回,没有说话。
“和湘省华星镇那边的交涉,我是今天听阙主任说了一点,他们那边的态度就这样拖着?”杨冲锋对那边的情况了解不多,也不知道之前县里跟对方怎么沟通的。
“也不是,据说三年前柳河这边和对方协商解决两省交界的污染问题是,他们的态度恩热情,也很中肯。当时对厂家也进行了执法,要他们整顿,对已经排放了的污水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处理,任溪水流动带走。只是,十天半个月后,厂家又开工上马继续排污。这两年,我们也多次和对方联系,每次情况基本相同,如果只是简单的说一说,对方也不会当回事,郑重上门,也就维持十天或半个月,说起来也算给我们面子了。这种情况,全国多了去了,都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
“但几个村的人却拖不起啊。”
“我们都知道,对方也知道这情况。但是,实际情况却牵涉到方方面面,也不是说要将厂子关了就能够关了的。”朱志飘说得无奈,“七里乡不仅是茶树村的几个自然村,其他村多少都受到华星镇的厂子影响,但那又怎么样?我们在下游,对方县委县政府也不是不抓环境保护,我们几乎拿不到他们的错,每一次都配合我们工作,算给柳河县面子了。县里和华星镇都要经济效益,而那几个厂就是华星镇的经济支柱,单纯卖矿和粗炼制后,价格就完全不同。要是把厂关了,华星镇哪里肯答应?全镇的人也不会答应,更涉及到县里的政绩,是不是涉及到更隐秘的东西,没有证据也不能说。就这样,厂家和我们玩迷藏、打游击,关关停停一直拖下来就是关不了。”
实际的情况比想的要复杂得多,原先在一些新闻里就见过类似的情况,不仅仅是地方保护主义,还会牵扯到一些领导的私人利益。关了厂,就会大为损失他们的私利,这才是最严重的事情,也是这些污染厂无法彻底关掉的重要因素。杨冲锋不会将失去想得那么轻易,见赵莹眼里充满了不满,便暗示她别乱说。杨冲锋会照顾朱志飘面子,但赵莹不会替她着想的。
“情况虽然复杂,我们总得要努力去一步步走才是,直接涉及到的茶树村就有几百人,加上附近村子,就是一两千人。”杨冲锋说。
“是啊,代价太大,我们担不起啊。”朱志飘说着,语气里的无奈和无力让人听了感到格外沉重。是不是对杨冲锋这么热情处理这事,感觉到那种没有经历过还不知道其中艰难的感叹?
“冲锋县长,说起来我们作为县领导,也有责任和义务来协调好对方,督促对方将污染厂进行处理。这样吧,先开一个常委会,慎重讨论出方案来。”
“好,书记,我这边让政府办也准些准备吧。”
“行。”
政府办的材料还没有准备好,县委这边已经招考常委会,讨论如何处理七里乡茶树村的污染问题。杨冲锋参加会议,赵莹那边在见朱志飘是心里对县里的态度就不满,常委会杨冲锋也不会带她进去,在县委外车里等着,这种时候,他显得极有耐心。
常委会里,让杨冲锋再一次领会到茶树村那里的污染问题,要解决起来难度会有多大。常委们都一直同意要和对方交涉,要想办法让对方将厂子停下来,或者一点要将污水处理达标后再排放,说得言辞振振。可真要说到具体谁来负责,谁来和对方纠缠,谁都不肯将这事接下来,反而有不少的人看着杨冲锋,意思要杨冲锋将这样的事接下来。只是谁都不肯开口,怕将事情推给杨冲锋不成,反而落到自己头上。
说着就将讨论的主题偏离了,说起这么些年来和对方的一次次往来交割,给人一种极其辛酸的感受。有说着骂起来的,也有争论后觉得这是无可奈何的存在,处在下游,只能自甘认命。杨冲锋听着,也听出了一些和对方交涉的规律来。
张雨思突然说“和对方厂家直接交涉,显然是行不通的,直接找华星镇也行不通。以我看要从湘西南的怀市着手,至少要和大蓝县直接交涉。也不是要他们将厂关了,只抓住污水处理这一条不放,对造成的伤害三年前他们就承认这点,难道现在还会否认?让人直接将厂关闭,华星镇也不肯的。我们县这边,我个人认为,还是县政府组成一个临时工作小组。这个组的成员和负责人都由政府决定吧。”张雨思几次会议都没有说话表态了,这次却先说出来,看着其他的常委成员,“杨冲锋县长我个人认为本来最适合担任这个工作组的组长,大胆细心,工作有冲劲,但他却具体负责酒厂和其他项目的协调和联系工作,这是我们县的重头戏,万不能分心的。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意见,具体怎么定,还请大家发表意见。”
经张雨思这样说后,大家也不好将这事推给杨冲锋,经济建设是市里的重点试验基地,杨冲锋要是调走,或分散精力,今后要出任何事情就得担起这责任来,谁又肯担这样的责任?茶树村的污水处理案子,那是尽人事而已,最后有没有结果,也不会真有人来追查。安排谁不是安排?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大家都会心安了的。
杨冲锋也没有料到会这样,先前对这事也没有多想,等张雨思说后,两人都不对看的,新的宣传部长田家轩也没有看他们,心里明白。杨冲锋知道张雨思对这件事知道的比自己要多,他这样说自然是维护自己。同时,过几天杨冲锋就准备到京城去了,也就三五天里,黄琼洁到产期了,就算请假或假报到京城里去处理工作,都会到京城去陪黄琼洁一起,迎接两人孩子的降世。这时也不想多事,要是有事情将自己绕住,那才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事情不会一蹴而就,县里这边要做的事情很多,杨冲锋也不好直接跟朱志飘请假走人。当然,他要请上一周的假,朱志飘也不会强留着,只是传出去就不怎么好了。杨冲锋回到房间,见赵莹跟着进来,说“小魔女,我准备冲冲凉,是不是一起?”
两人虽然为上次半夜失踪的事,赵莹又不同他说话,杨冲锋却不在意,就当自言自语。赵莹听了,坐在沙发上扭头不去看他,杨冲锋也不可能当真就脱解衣物。杨冲锋只得作罢,拿出手机给三婶打电话,周淑芬自然会记着黄琼洁临产的日子,见杨冲锋电话,说“冲锋,你是准备哪天进京城?”
“三婶,这边还忙着呢,是不是给三叔招呼声,说市里派往到京城去出差?”杨冲锋笑嘻嘻地,和三婶说话没有一点紧张,如今也习惯说几句玩笑了。
“你不知道三叔那人啊,死板。冲锋,你自己找个由头吧,三叔你是指望不上的。要跟他说,你猜他会说什么?不就是生孩子吗,哪一家不这样,工作忙等过些时间看也一样。”周淑芬说。他们那种年龄的人,对工作的看重比什么都重要,杨冲锋在柳泽县时就见过好几位。
“那好,三婶,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挂了电话,杨冲锋对赵莹说“赵莹,这几天我要到京城去。”杨冲锋一直没有提到黄琼洁要生孩子的事情,这样也不知道,先和三婶说电话,就算她想听也听不到的。见赵莹有些惊奇地看着自己,杨冲锋说,“是这样的,黄琼洁的孩子要出世了,我要去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