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目莲没有直接回答那个问题,只是放下烟,啜饮一口茶水,透过氤氲的茶烟静静看着梵兰,他的眼睛比头发颜色要更深,接近黑色,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你看起来和视频中一样。”
梵兰知道他的话语未尽,没有开口,接下来冒出的一句却令虫惊讶。
“我本以为网上的视频,多少受到剪辑滤镜之流手段的影响折变,呈现出的形象与实际会存在不小偏差,没想到你确实和视频里一样……”
“一样不像生在此世之间。”
“……”
梵兰咽下口中的茶点,呼出一口气,不禁颇为佩服。
这就是作家的洞察力吗?
于是他眨了眨眼睛,答道:“或许我确实不是也说不定。”
矢目莲闻言勾了勾嘴角,像是觉得有趣,继续道“你看起来很清醒,拥有足够的自我意识,但又,嗯。。。。。。快乐,充满了生命力。”
“为什么?”
梵兰于是问:“你认为,清醒就该等同于无法快乐?”
“大概吧。”矢目莲偏着头,视线虚虚落在院池中,“这个世界很荒谬,不是吗。”
“荒谬的社会,荒谬的两性关系,荒谬的意识形态。”
“就像宇宙运行过程中产生的一个错误。”
“我们——”
“生活在一个谬误的怪圈里。”
于是只能糊涂地活着,或者清醒地认命。
梵兰看着面前这位形销骨立的作家,突然明白了他身上那股深深的忧郁感从何而来。
他拥有无与伦比的洞察力,却缺乏产生爱的能力。
而洞察力有时就像一把双刃的刀,一端朝向世界,一端对着自己。
“但是你不一样。”
矢目莲突然转过头来。
“你为什么感到快乐?”
“在这样一个靠遮住耳目来维持运作的牢笼里,你靠什么感到快乐?”
梵兰沉默。
他看着桌上逐渐冷掉的茶,旁边的白玉糕精致可口,造型可爱,当用两指捏起一个来时,会掉下细细的、落雪一样的糖粉。
“因为我尚能尝出,它是多么好吃。”
他将白玉糕丢进嘴里。
“矢先生——或者,莲,你说得对,这个世界很荒诞。”
“但首先,有一点,那就是我们并不能假定此世之外的世界就是完美的世界。这里或许是宇宙中产生的一次错误,但宇宙或许——已经产生了千百次错误。到底怎样是正确,哪里是正确,怎么样才算是真正合情合理的世界?”
“如果因为世界的荒谬而否定生命的意义,那未免就有些太悲哀了。”
“也太高傲了。”
“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