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诚后来越来越忙,几乎一个月才回来一趟。她只能把精神寄托在我这个儿子身上,监视我的一言一行,我只需像木偶一样听她的。而她是我的母亲,我不爱她,就没人爱她了,所以我尽全力去满足她,只希望她能开心。”
“直到又一次宴诚回来,随口夸了一下我的成绩,我的母亲就像捉住救命稻草一样。以为我成绩好了,宴诚就会回家,所以就不停地逼我学习、逼我补课、逼我比赛。我不需要社交、不需要玩具、不需要把时间浪费在学习以外的事情上。只要我成绩不理想,就发狂地打我、骂我、在我身上发泄。后来我成绩已经到了逢考必第一的地步了,她拿着成绩单给宴诚,但宴诚烦躁地扔在垃圾桶看都不看一眼。”
“她只会觉得是我还不够努力,而不是承认宴诚根本就不爱她的事实……我曾经恨过她,但后来直到我高一被宴诚赶出家门,为了生计曾经在医院当过兼职护工,我才发现原来我的母亲她不是疯子,她只是生病了。产后抑郁!但这么多年了,直到她死了,都没人知道她生病了!!她没有疯,更不应该像精神病人那样被对待!她是生病了,她需要治疗……但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宴习失控地喊。
桑榆紧紧抱住宴习,眼前被泪水模糊,他真的好心痛。
宴习在他怀里失声痛哭,哽咽到无法说话:“阿榆,我母亲自杀了……她不要我了……我没有妈妈了,也没有家了,我什么也没有了……”
后来,宴习的母亲得知宴诚在认识她之前就在乡下结了婚但没领证,而那个女人在她和宴诚结婚后就生下一个男孩。至此,宴习母亲的精神状态彻底失控,选择割腕了结自己的生命。
那时宴习拿着刚发的竞赛奖状回家,但整间别墅都没有妈妈的身影。最后推开浴室门,他看到了一地的鲜血,浴缸里坐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正睁着眼看着宴习……
最后警察来了,宣布了那个女人的死亡。
后来,宴习才知道外公在国外曾联系过他们母子,但都被宴诚以各种方式截下。就连外公已经去世的消息,她母亲在世的时候都不知道。再后来,宴诚为了尽快拿到钱低价拍卖了殷诗柳女士的所有作品,一位年少成名的国际顶级画家的画作就以这种贱卖的方式流入市场。
宴诚虽为宴习的亲生父亲,但他对宴习没有任何感情,甚至看到宴习就想起殷诗柳死不瞑目的表情,所以他恨宴习。在宴习丧母没多久,他就把宴习赶了出来并给他办了退学。因为他知道宴习的智商很高,他决不能给宴习任何学习的机会,以防威胁到他的公司和他的儿子。所以他没给宴习一分钱,因为他很清楚,人如果没钱就会被逼走上一些邪路,他要的就是宴习学坏,一辈子没出息!最好在底层永远爬不起来!
但幸运的是,宴习遇到过一个人,那个人曾经承诺过宴习,如果哪天混不下去了就来夏城找他。
所以,宴习在高三那年就真的去找他了……
桑榆给宴习顺背,认真想了想:“我们以前见过吗?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句话?”
“你有!!!”宴习哭着大喊。
“好好好……有有有,别哭了。”
“你有……”宴习趴在桑榆身上,带着哭腔说:“高一的时候我们在青鸟杯数学比赛认识,还睡过同一个房间!”
“是有这么一件事,但是……”桑榆的脑袋猛地被一道雷劈中,“那个人……是你?!!”
“对啊,是我。”
桑榆震惊地看着宴习,他不敢相信当年那个木讷阴郁的男孩竟然是宴习!
两年的时间,桑榆不敢想象宴习到底经历了什么……
桑榆捧住宴习的脸,吻了上去,眼圈红肿吓人:“宴习,你一路走来一定很累、很痛、很辛苦吧……”
宴习笑着摇了摇头:“但我都挺下来了,现在的我很幸福。谢谢你,桑榆。”
“笨蛋……”桑榆抽噎着低下头。
宴习把耳机线插进手机孔,露出颗小虎牙:“我在流浪的时候写了一首歌,你愿意成为我第一个听众吗?”
“当然愿意,且一直愿意。”桑榆接过他的耳机。
两个男孩坐在路灯下,头挨头各戴着一个耳机,望着天上飘零的雪花。
悠扬的歌声把他们带回了高一那年的相遇……
高一。
京都,青鸟杯全国数学竞赛。
“滴——”宿舍的房门打开,一个男生拉着个黑色行李箱进来。他脖子上挂着个头戴式耳机,上身是一件酷帅的外套,下身是一条蓝色的工装裤,头上染了撮白毛。
狭长的眼睛扫了遍双人房,烦躁的眼神看谁都不顺眼。
在与那个男生对上眼的那刻,宴习脑袋嗡地被击中,慌张地立刻转过头去继续看卷子。随后就听到旁边传来轻微的声响,应该是在收拾行李。
男生径直往这边走来,把充电宝放在书桌上发出闷闷的“咚”。宴习下意识地往隔壁挪了挪,挤在桌子边的小小一角。那个男生把插头插在插座,充电宝开始闪烁蓝色的光。
宴习低着头,灯光下一个模糊的影子映在他的卷子上,那个男生就一直站在他旁边没有动作。酒店安静无声,宴习不安地搓了搓手里的笔,局促地坐在原地不敢动弹,更不敢抬头。直到男生走开,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随后是花洒喷水的声音,宴习悄悄回头,原来是那个男生去洗澡了。这种和陌生人呆在一起的感觉让他不舒服,而且一想到还要和这位素未谋面的“室友”同一屋檐下好几天,他就紧张到手抖,掌心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