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县丞上任虹县县丞以来一惯打击私卖拐卖百姓为奴一事,商青歌也是第一次了解到,江晋朝不是她想象中的儿子女儿想卖就能卖的。平民家的小孩幼时家长若是不想养,那只能过继给别人,卖身者年满十周岁,父母卖人是不行的,必须卖身人自己同意。
当然这里面也有很多空隙可以钻,比如东家签下长契,自己用不了这么些人,便可以转卖你剩下的契约时间。
又比如娼妓,犯官子女没有人权,可以随意买卖。
本案中的顾家姨奶奶被救后,状告顾家大姑娘和姑爷私卖平民。
而顾家姑爷反驳顾家姨奶奶是娼妇,他卖人合乎法规。
这事并不复杂,张县丞一查就知此事全因顾老爷的谎言而起。
死去的顾老爷早年到处经商,也积累下一笔不小的家资,这些大商人谈生意少不得在那些烟花之地,顾老爷也乐于散些钱财与那些漂亮女子度过一两晚快乐日子。
本来顾老爷是不把这些烟花女子当回事的,直到他碰到了顾家姨奶奶,黄杨县第一清倌人鱼信桔。
鱼信桔是某犯事官员中的歌姬在青楼生的,老鸨子看她小小年纪就生得美艳,就请了人教她琴棋书画,又骗她,只要她当上当地的第一清倌人,到时自然多的是人愿意替她赎身,她就能脱离风尘。
鱼信桔心想自己又不是官娼,是有机会赎身的,便信了老鸨子的话,每日苦练舞技夜夜作诗写词,终于在十八岁那年成了黄杨县第一清倌人。
第一清倌人是可以拿乔的,她每日出门宴客只吟诗跳舞,不卖身不卖笑,她越高傲,大家越追捧她。
她也开出条件,只要有人愿意替她赎身,脱了娼妓的籍,她愿意以身相许。
黄杨县豪富之家不少,不少人都起过替鱼信桔赎身的念头,但一到官府便打了退堂鼓。
鱼信桔当时只当是老鸨子要价太贵,她姿色虽然不错,但其实为了舞姿优美常年节食,导致身形单薄,单论美色并不比其她要卖身青楼的女子漂亮很多,没人赎她,她也没多想。
直到顾家姑爷告官,鱼信桔才知道原来自己早替了生母主家的女儿入了官娼,当年那些客人都是惧怕那偷天换日瞒天过海的人,不敢赎鱼信桔。
而顾家老爷则是取了巧,他不能帮鱼信桔脱娼籍,又实在想得到这个美人,便买通了老鸨子骗了鱼信桔,花高价把鱼信桔租了下来,只是对鱼信桔和外人说是赎了身。
“啊,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鱼信桔顶了那个罪官家的女儿的名头入了官娼,一辈子脱不了身!又被顾老爷骗了一辈子,最后还能被顾家姑爷名正言顺再卖一回?”
四月不敢置信,世上居然有如此凄惨的女子,一辈子努力上进,不曾做过任何坏事,居然就这么被人骗了一辈子。
同为女子,她相当为鱼信桔鸣不平,小绿哥的戏都开了她也没工夫听,向秦牙侩打听道:
“为什么鱼信桔能被替换成官娼呢?她生母只是罪官家的歌姬,又是在妓院出生,按律不能算罪官家属的,而且她的年纪跟罪官家真正的姑娘应该差很多吧,那大官都成罪官了,哪里来的势力替她女儿做这等事?”
秦牙侩面上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说,怎么说,支支吾吾的。
商青歌看秦牙侩的样子,见包间里没其他人,大胆猜测起来。
“黄杨县不仅豪商多,还有不少权贵人家,鱼信桔明明是黄杨县第一清倌人,即使她身形不算最美,冲着她第一的名头,觊觎她的人不可能少,其中难道没有达官贵人?”
“没人敢替她赎身,想来那个偷天换日的人势力不小,一但鱼信桔赎身,她必然会发现自己入了官娼,大家不敢戳破鱼信桔是官娼的事,也就不为她赎身了。”
“没人替她赎身,她又能保持清白之躯,甚至能让顾老爷能把她租走,安心当了十几年姨奶奶,想来背后做此事的人良心未泯,给鱼信桔留了一条活路。”
“啪啪啪。商姑娘聪明,小人佩服。”
秦牙侩见商青歌猜到了,也不再打哈哈,小声道:“鱼信桔的生母是慧阳夫人哥哥府上的歌姬。”
“慧阳夫人这人你们年纪小可能不知道,她是上任沐阳王最为宠爱的女子。慧阳夫人的哥哥生下好几个儿女,其中大女儿生得花容月貌,当初慧阳夫人风光无限极得那位沐阳王欢心,大家都以为沐阳王会为了慧阳夫人生的儿子与京城撕破脸正式自立门户。”
“王府将士一时之间也分成主战主和两派,提额大将军是坚定的主战派,与慧阳夫人这一方当时是盟友。
慧阳夫人没有女儿,她哥哥的女儿便与提额大将军的长子定了亲。”
厚此薄彼
“小妇人嫁入刘家八载,孝顺公婆相夫教子无一不妥当,如今居然落得如此下场,老天待我不公咿~”
戏台上的小绿哥戴着枷锁哭诉,声音可谓是如泣如诉,婉转悠扬。可惜四月和商青歌的心思都被秦牙侩的故事吸引了去,想知道那鱼信桔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秦小哥,顾老爷骗了鱼信桔一辈子,临了还把鱼信桔的把柄递给了顾姑娘,难道他顾家就不用负半点责任吗?”四月除了吃还喜欢听故事,见秦牙侩为人和气,称呼也亲近起来。
她没有问鱼信桔落入官娼的事怎么解决,毕竟民不与官斗,鱼信桔一个孤女,即便是张县丞怕也不会为她得罪大将军。
商青歌不懂江晋朝的律法,这顾老爷欺骗在先,但鱼信桔又确是官娼,那陈国年私卖鱼信桔这事到底怎么算呢?